37、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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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浅月说,璇玑阁如今所谓的已经寻回来的少爷,并非她与陈之奉丢失的孩子。
若此事为真,那么作为岳静茹寻回的孩子,他们可以合法怀疑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目的是为了能够拥有璇玑阁掌控权的事件。
不过据谢璟深所了解,岳静茹找到的陈子清在回来后曾与陈之奉做过滴血认亲之类的测试,因为结果为实,所以璇玑阁才会认下这位失散多年的少爷。如今叶浅月却坚定自己的一番说辞,让此事又陷入了一种扑朔迷离的状态之中。
白行歌道:“我们打算到璇玑阁一趟,所以陈子清的事可待我们上山之后再暗中帮你确认。倒是你先前说,自己是被岳静茹给害死的事,具体又是如何?”
叶浅月眼帘微垂,神情忧伤道:“外面谣传的不假,我原先便一直为了清儿失踪之事难过多年,在察觉到阿奉的变心之后,我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在坠落。我一直念着我们多年的感情,对他仍寄予希望,却在他将岳静茹那个女人带回来的时候被打破。”
“我因此而感到心灰意冷,为从痛苦中脱离,我便主动留下一封请求和离之信,收拾了东西独自离开璇玑阁。我本想着回去投靠娘家,打算余生只把心思放在寻回孩儿之事上,却不想岳静茹知晓了我欲离开的消息,提前买通载我渡江的船夫。江渡过半,一艘载满被岳静茹派遣过来的杀手的船将我拦下,把我杀害后以重石缚于我身,推落江中。”
“如今两位公子所处之地,便是我尸体沉落之处。她似乎还认识善于神鬼之道的术士,我的灵魂本就无法离开此江,但她为了不让我能够轻易从江上寻仇,使人施了术法,将我的魂魄困于这一方地,我能行动的范围仅有方圆一里。更多的,却是去不着了。所以哪怕这些年来她曾多次在江上渡过,我都不能找上她报仇雪恨。”
白行歌听完她的说法,询问道:“你死的时候岳静茹就在船上?否则,你如何得知那艘船的杀手,就是岳静茹派来杀你的?”
“为了不让此事暴露,她定然不会亲自动手。”叶浅月摇了摇头,“她派来的杀手全都蒙了面,其实我本也不该知道那些人是受她唆使。但在我气绝落入江里之前,无意摘下了那位折磨着我的杀手的面巾,发现她就是岳静茹身边的贴身侍女。”
“侍女名婉儿,平日里好安静的一姑娘,我怎么都没想到她手段竟如此残忍。她在璇玑阁里只听从岳静茹的命令行事,岳静茹没有吩咐的事情她一件也不会做,所以我非常能够肯定,她和那帮杀手就是岳静茹派来的!”
白行歌听完,只道:“如此听来,岳静茹的嫌疑确实最大。但听你一番言论,显然那个叫做婉儿的姑娘对自家主子也非常忠心,难保她为了除掉你这个阻碍而做出傻事。不过从事情上听来,与她们二人基本脱不了干系便是。”
想来,叶浅月如今最大的执念就是要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寻回。但她儿子已经失踪十几年,就连之后的飞月楼都没能替她把孩子找回,估计此事有些难办。
短暂的沉默之后,将叶浅月可怜的故事消化完毕的白行歌又问起了鬼船的事,提到镇民们所见到的剪影是不是她的时候,却得到了她的否认:“那不是我,我方才提过,并不能离开此地。”
“可从我在你身上观察到的因果来看,那些死去的人,几乎都是被你所杀。”
叶浅月面色有些许惭愧地低下头:“确实如此,不过事实上,是因为这艘鬼船总会载着好几个人,从远处飘到此地。其实我最开始虽含冤而死,但尚有几分理智残留,并不想随意杀害无辜。只是总有一道声音在我耳边诱惑着我,似男似女,我无法分清。他告诉我,这些人都是祭品,只要我所杀害并夺取的祭品达到了一定的数量,我就能完成心中的念想,可以再次见到我思念多年的孩儿。”
“这样的利诱让我失了理智,才会逐渐沉溺在虐杀之中。”说着,她突然将端坐换成了跪地的姿势,弯腰朝白行歌行了个礼,“多谢公子助我将神智寻回,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白行歌伸手将她虚扶起:“夫人不必多礼,我也只是为了自救和扫除阻止我完成目标的障碍罢了。”
这么听来,和鬼船有联系的鬼灵不仅仅是叶浅月。若不是她的话,还能有谁?
白行歌将长江上所有的水鬼都招来看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将镇民们引诱过来的始作俑者。他不确定处理好叶浅月的事情后能不能彻底解决镇民们渡江之事,但只要她不再随性杀人,应该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替叶浅月破解了囚着她的法阵,让她能够自由在整座长江上活动,并嘱咐她不许再做出害人的损阴德之事,也请她在江上帮忙关注镇民们的动向,以及引诱和拐走镇民们上船的那只鬼。
他在叶浅月身上留下了个印记,若镇民们或她那里出了事,她能够通过那枚印记联系他。
而叶浅月则在他从厢房离开前,将橱柜里的那个小糖人给了他,那是她儿子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件物品。当时他们一家三口的繁闹的都城逛集,陈子清闹着要买一个小糖人,结果糖人弄好后,他人却不见了。
叶浅月还告诉了他们一个有关自己孩子的信息:“他后脖子接近后背那里有一道伤疤,是小时候和他爹一起研究机关时,不小心被利器划伤的。”
白行歌笑了笑:“好,不过这孩子也未必能够找着便是。”
从房里出来,白行歌才惊觉外面躺了一地尸体,鲜血的味道惹得他有些难受,地板脏兮兮的让他无从下脚,只能目光哀怨地看向边上的谢璟深:“解释解释?”
谢璟深顿了顿,把方才有人上船想偷袭他们的事告知,而且他们还是因为知道今日上船的会有包括飞月楼的人才来,完全就像是为了阻止他们渡江到对岸。
白行歌道:“所以此事还不止与鬼灵有关了?”
谢璟深眉头微锁:“我猜测,是璇玑阁那里来的人。”
“我估计也是。”
周围的浓雾在白行歌和谢璟深离开厢房后消散了些许,鬼船似乎又随着水流飘荡了起来,不知去往何处。白行歌看起来倒是挺淡定的,谢璟深回头看了厢房一眼,发现原本坐在里面的叶浅月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原以为叶浅月是离开了,可是好一会儿后,他见到白行歌突然回过头,朝厢房那里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什么,语气温柔又和善,才意识到叶浅月可能还在,但他已经无法再见到她。
谢璟深觉得有些神奇。
随着船只的走动,周围也不断有清凉的风吹过,谢璟深是在手臂传来不小心被人轻碰到的感觉,才发现白行歌又下意识朝自己的方向靠了靠,用身上披着的厚斗篷将自己紧紧裹成了一团毛球。
他的皮肤过白,所以脸上被冻出来的绯红特别明显。
谢璟深想起他身体的事,止住了下意识想避开的动作,没忍住低声问:“大国师,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个蛊都防不住?”
他的声线是勾人的沉,听着本该是一种享受的声音却因为话里微微带刺的字语而少了几分诱|惑,白行歌郁闷地说:“我专门对付鬼灵,拿人心没办法。再说,我觉得自己在怀疑小卫之后防得挺仔细的,也不知是何时被他下的手。”
他从带着化成李卫的公仪临离开李家村后,就没有与他有过过多的接触。
谢璟深没有回话,只是突然想起在李家村,自己上车时见到李卫朝白行歌伸去的手。他当时认为自己成功阻止了李卫的触碰,可若那一幕其实并非李卫刚想伸手触碰白行歌,而是已动手完毕后将手收回的话呢?
想到这一切极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谢璟深的心情又阴沉了不少。
白行歌倒是没注意他的情绪,只是视线碰巧在他脸上扫过,多看了几眼他面上的死气后,惊奇道:“说来,你也真是怪异,身上的死气时重时轻的。”
谢璟深刚轻挑起眉头表示疑惑,就听见了白行歌的一声轻笑:“也不知你最近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做了什么行善积德的好事,死气与在南桥镇那会儿相比,又消了些许。”在镇子里涨的那点死气,好像快被压回去了。
谢璟深沉吟了片刻,然后盯着甲板上一地的尸体,意有所指道:“如果帮你也算是一种功德的话。”
他并没有将白行歌随口提的话放在心上,加上他最近确实也没做什么,所以只是抱着调侃的心态回答。反倒是白行歌在听完他的话后,就快脱口而出的‘那当然’忽然被他卡在了嘴边,就着谢璟深这句话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白行歌突然想起自己的命格原本就较为特殊,甚至还是天佑之体,从前与他作对的人通通都不能如意。只是他遇见的几乎都是对他抱有危害想法的居多,反之,若像谢璟深这种距离鬼门关只有几步之遥的人能够稍微对他好,甚至帮助他躲过一个又一个的命劫,是否也能借此来缓和身上的死气?
白行歌又想了想,发现前几次察觉到谢璟深死气有变化的时候,确实似乎都是他正好顺手做了什么,也算是帮助或保住他的事。他还记得方元也曾半开玩笑说过,搞不好自己身上的天佑之气能给谢璟深带来减缓效果。
难道,当真是以这种方式?
白行歌思及此,神情有片刻的空白。
若真是如此,那他……想省灵力来为谢璟深达到最好的续命效果,就得更加频繁与他在一起才行了?
离他最开始所希望的目的似乎越差越远。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并想着这个也只是自己的推测,之后有机会再测试一番,或许一切都只是巧合,谢璟深死气的缓解其实另有其因。
白行歌面不改色地将这个猜测藏在心底,船只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又行驶了好一会儿后,周围的迷雾才彻底散去。同一时间,他们回到的并不是最开始上船的地方,而是回到了小镇的码头。
白行歌看了一眼,见到那艘本该载着阿竹和其余飞月楼人的大船也回到了小镇。桥头处聚集了许多人,他一眼从那些统一的服饰认出那些人就是飞月楼的护卫,就连阿竹和影一还有影六都在其中。他们身边除了老船夫之外还站着好几位镇民,大家的表情看起来都不太好,吵吵嚷嚷的像是在争论着什么。
直到眼尖的阿竹发现了他和谢璟深搭乘的‘鬼船’,才指着他们的方向惊呼,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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