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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叶把芜芮送出去后,又折了回来。用手帕包着,捡了鸟放在桌上,她深呼几口气,问:“现下你可以说了。你是谁,为何在木鸟里,与我,又是什么关系?”
简云楟好大一会儿没听见鸟的声音,还以为她睡了,自己便舞起剑来。乍一听见她问,倒是哑然失笑。
他从怀里掏出鸟,笑着说:“你又是谁,为何在鸟里,与我什么关系?”
项叶听得一愣,又默了好大一会儿,想起了陋漏楼掌柜和谢林的话,她一手握拳放在桌上,另一边五指攥紧裙纱,轻轻地问:“是,母亲吗?”
简云楟止了舞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在这半月的相处中,他对她有了大致的了解,虽不知为何她明明是女子,木鸟的声音却雄浑涩沉,但他想,这鸟身上该有什么“灵法”,能让他们远隔千里对话。
刚听了三晚,他就知道“她”不该是神怪;听到第六天晚上,他猜“她”很可能也是简国人。因为“她”说,荷花做的饼明明不好吃,明天却非得晒太阳、挤着船地采。而七月“荷碧天”要亲自采荷叶、荷花做饼赠好友的习俗,是简国独有。
简云楟初初觉得她古灵精怪,天真憨纯,自己怕是根本没发现木鸟的用途,就当吐话筒呱啦呱啦地倒。可她思绪敏捷,常自问自答,听其所言,不仅精妙,更可见品格纯良,心境阔达。半月过去,虽未见面,却已有形,知音难遇。
现下突然听她这么问,简云楟便有了一些猜测,毕竟,一开始,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他想了想,用柔而不悲的语气说:“我自小,也无父无母。”
项叶听见愣了,攥着的手松开,垂了眸,说:“相逢何必曾相识。”
简云楟回:“天色已晚,我非精怪,放心睡吧。”
过了一会儿,项叶拿起一个瓷杯,重重地摔在地上,惊得本就忧心的芜芮和阿舒跑到门外,用力拍打,叫她开门。
她说自己失手摔杯,叫她们赶快回去睡。
在她们走后,项叶冲鸟说:“刚刚你听见什么了吗?”
简云楟刚以为她睡了,又停下剑,说:“没有。”
项叶回:“无事。”
简云楟没有再说话,拿着剑静站着,回想。
项叶也没有睡,坐在桌前,沉默地看着木鸟。
看来,这木鸟,只有当她一个人时,才会传话。
董棾的父亲——董聆,从前是项叶父亲——岩绝,府中的门客,后入朝为官,步步青云,如今也是一品的文臣。
董棾和项叶自小就认识,幼时却生疏得很,直到谢林举行“拜师典”,她俩在那重逢,彼此留了心,才逐渐亲近起来。
今日两人相约千里荷旁纵马,因是王公子弟都爱来的去处,难免会碰见几个熟人。
项叶和董棾马立桥下欲渡,坡顶中央,几个姑娘拽着绳子、抓着刚摘的荷花嬉笑正欢。
董棾的马鞭朝那边抖了一下,对项叶说:“瞧见没,那位赛花娇的粉玉女,就是前两天大出风头的‘王家姑娘。’”
项叶拍了两下马头,让它别左右地晃,又眯着眼睛在一堆娇艳里找那位粉的,这一找到,吓了一跳,这姑娘的罩衫可真不一般。
现下京城里流行,从腰线处往下,缝九条细的纽带,这样裙子被风吹过,或是一走起来,就更添柔美飘逸。别家的姑娘追求独一份的美,顶多在带子上绞些彩线、金丝,这王家的小姐,直接在带尾镶了九片薄圆玉,怪不得一直停在桥上,一动不动:“你爹不是刚为这事,参了她家两本,现下过去,依她的性子,怕是要生事。”
董棾哼笑一声,驾着马转头:“我从不和爱吃‘金丝卷’的人计较。快些走吧,和她碰到一起,都不知道大家又该怎么传了,这碍了我以后约小公子泛舟湖上可怎么好。”
项叶没忍住,笑出了声,调转马头去追她。
这“金丝卷”可跟“王小姐”今日的名声干系紧密。几年前,有一户浙商来京城十香街开酒楼,首打菜品就是这道“金丝卷”,卖价极其昂贵,说酱是用东海外灵国神树上的琼浆酿的,和面的水又是往雪山运来的,摆盘的金丝是“三味轩”提供的。刚开张时,王小姐和她的好友们夜夜挥金捧场,后来“三味轩”报了官,说这浙商行骗,一经调查,酱是用他们自己种的南瓜、黄花酿的,水是从井里打的,面常是做馒头剩下的,铁统一镶层金再拧成丝就是金丝。真相一出,大众哗然,王家姑娘和那群玩伴们,这人傻钱多的名声也就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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