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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胥猗这两天仍一直等在病房门外,尹润松为了给尹如琢创造良好的休息环境,谢绝了一切外来访客,只有徐静怡时常进进出出。
对赫胥猗来说,徐静怡无疑是刺眼的。尹润松并不是个在乎名声的人,所以用这种方法刺激她,给她难堪。
何其讽刺?一直否认在意尹如琢,喜欢尹如琢的她,此刻切实地被这种方法刺痛了心。
她和尹如琢的婚姻起源于尹润松的积极撮合,而现在,他已经摆明了对她失望透顶,甚至不惜找来徐静怡,为的不过是告诉她,尹如琢不是非她不可。
“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尹如琢望着徐静怡的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再这样拖下去对大家都不好,我总要和她说明白的。”
“伯父知道了吗?”
“嗯,我刚刚和爸爸打过电话,吴卓也已经把东西都送过来了。”
“那我现在帮你把赫胥小姐叫进来?”
“嗯,麻烦你了。”
徐静怡微微一笑:“对我就不要那么客气了。”
单纯而漫无目的的等待总是磋磨人,赫胥猗觉得自己仿佛等待行刑的犯人,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正在此时,门外的保镖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紧接着,病房的门就打开了。
徐静怡才刚到不久,赫胥猗有些奇怪她怎么又出来了。
“赫胥小姐,如琢想见你。”
赫胥猗憔悴的面容上终于现出了几分神采:“我可以进去了吗?”
“是的,刚才尹伯父应该已经和保镖打过招呼。”
赫胥猗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她还好吗?”
徐静怡微笑道:“你自己能亲眼见她,就不必问我了。快去吧,她应该有事和你说。”
徐静怡显然是让她单独进去,赫胥猗心中不禁又生出几分不安。
尹如琢有事和她说?
究竟是有什么事需要特别指出来的呢?
赫胥猗怀抱忐忑的心情进入病房,终于看到了几日不见的人。
尹如琢靠在枕头上,气色看起来不错,此刻正微笑地望着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猗猗。”
“如琢……”
尹如琢拍了拍床边:“过来坐吧。”
赫胥猗脚下带着几分迟疑,缓缓走到尹如琢身边坐下。
“你的伤没好好处理吗?”尹如琢看到她脸上以及脖颈处已经结痂的伤口,眉头微皱,担忧道,“找过医生了吗?让我看看。”
“没事的,医生帮我处理过了,不严重不用缝针,只要涂点药就好了。”赫胥猗一边否认,一边却乖巧地凑过脸来,“已经消炎过了。”
尹如琢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放心些。
“不止是要消炎,之后也要做好祛疤,伤在脸上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赫胥猗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脸,之前被裁纸刀划伤的皮肤还有着明显的颜色不一。
比起她给尹如琢造成的伤害,这已经要好太多了。
“你才是,身体好一点了吗?”
抚摸在她脸上的手温暖而干燥,这几天的煎熬终于让赫胥猗明白,自己有多眷恋这双手、这个人。
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尹如琢仍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怨言,有过哪怕一丝丝的责怪。
可这并不让她觉得更好受一些,恰恰相反,如果尹如琢能责备她一番,她可能还会轻松一些。
尹如琢放开手,微笑道:“已经好了很多,今天能下床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赫胥猗努力露出笑容,可惜不太成功。尹如琢的放手让她失落,两人作为最亲密的伴侣,此刻说话的氛围犹如陌生人般尴尬。
“如琢,关于之前的事,我——”
尹如琢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解释。然而,她又能解释什么呢?
“我很抱歉……”
除了道歉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无论是欺骗尹如琢,还是尹如琢为她受伤都是事实。
可仅仅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想要借此来获得尹如琢的原谅吗?还是想借此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呢?
尹如琢却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
“静怡说你一直在门外,是不是根本没睡过?”
赫胥猗这几天显然过得不太好,眼下有浓重的乌青,发丝也有些凌乱。对于素来喜好整洁的赫胥猗来说,这绝对算得上不修边幅了。
赫胥猗因手背陡然被温暖包裹,整个人都忍不住一震。
“我眯过几次的。”
尹如琢歉疚道:“对不起,我应该更早一点下定决心,更早一点说服爸爸,你也用不着煎熬那么久。”
下定什么决心?
赫胥猗有种不好的预感,口中的苦涩迅速蔓延开来。
“你不用对我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尹如琢深深地望着她,语调轻柔道:“我知道的,你没想过要让我受伤。你很坚强,原本想把这些负担都靠一己之力扛起。”
赫胥猗一时哑口,尹如琢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微笑道:“刚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时,我确实震惊又无措。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不敢问你是因为害怕,害怕知道不一样的你,害怕自己拥有的你只是假象,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分崩离析。”
赫胥猗想起了自己曾口不择言用来伤害尹如琢的话,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可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我又很为你自豪。你仍然是那个我第一次见到的女孩,大胆、勇敢、坚韧。”
“如琢,我……”
“猗猗,你先听我说。”尹如琢想把自己的一切感受都告诉她,想把自己一切卑劣的心思都向赫胥猗坦白,“自从十八岁那年见到你后,我就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很可笑吧?一个成年人一直惦记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可事实正是如此,你的身上有我所没有的品质,无时无刻都在给我勇气。”
“所以,当爸爸提议和你联姻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拒绝。我喜欢你,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确认了这一个事实。”
“知道你愿意和我结婚,以为你对我也有好感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在真正拥有你之后,我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
“所以,我故意忽略你的异常,故意忽视你的不快乐,故意对不和谐之处视而不见。我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自己做得足够好,付出得足够多,总能换回你的真心。”
尹如琢足够好,付出的也足够多,可她还来不及用真心对尹如琢,就已经失去了资格。
“对不起……”
尹如琢目中含泪,这是赫胥猗第一次看到她的泪水。
“我不是想责备你,也没有想让你内疚。我只是……”她只是觉得羞愧,觉得无地自容,“我只是忘了,感情的事并非等价交换,是勉强不来的。更何况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有时间沉浸在儿女情长里。而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做得足够好,只是卑鄙地想要用手中的一切去交换你的爱,自以为是地把这当作付出。”
尹如琢说着,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个文件袋递到赫胥猗手中。
“我很抱歉,自作主张地干涉了你爸爸的事。这是从许家换回来的录音以及我让人调查的证据,你可以自己选择要怎么做。”
赫胥猗呆呆地接过文件袋。
这是她不惜伤害尹如琢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可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一切毫无意义。
把赫胥复送进监狱她就能获得最终的解脱吗?
她冥冥中感觉自己不会。
当然,她依然会拿着证据去举报赫胥复,只是,她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些事并非自己生活的全部。
尹如琢等待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出声,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拿起另一份文件。
“还有这一份……”她顿了一顿,努力压下喉咙中的哽咽,“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看,要是觉得有哪里不妥,我们可以再修改。”
赫胥猗满是惊愕地望向尹如琢,连手中的文件袋滑落都没有察觉到。
“你要……离婚?”
尹如琢苦涩一笑。
“我认为这对我们俩来说都好,你不用再……那么不自在,而我,也能够彻底解脱。爸爸说我变得不像自己,我反思这三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充满了羞愧。明知当时的你嫁给我是唯一的选择,明知你有重重的心事,却仍一意孤行地决定用‘付出’来道德绑架你。现在,是我放手的时候了……”
要面对卑劣的自己并不容易,尹如琢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付诸东流,加快语速道,“当然,如果你有哪里需要我的帮助——”
“我不需要!”
赫胥猗只觉得心中一片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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