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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婪周身气压超级低迷,那有如实质凝成的负面情绪看得旁观的几个小弟子,又是疑惑不解,又是心惊胆战。

花长老手指绕着一缕长发,重新又念叨提醒了一遍:“温婪,你听得到我说话?”

钱长老发出一声气音:“那火圈里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才让温掌门如此藏着掖着不愿让大家看一眼吗?”

温婪:“……”

叩、叩、叩。

外头的气氛紧张,紧张到了甚至像是带有某种危机险些一触即发的意味,而这个时候业火圈内传来了细微的动静,没有声响,但确实是敲门的动作。

这轻叩业火的动作虽然无力了些,不过,的确非常冷静。温婪一怔,事发以来的烦躁感在一瞬间平息,他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抬手撤去了围绕诡尸熊熊燃烧的业火。

阻隔人视线的火焰消散,顿时,那里头那具怪异又苍白的活尸便显露了出来。

人群中有人从诡尸身上辨别出了死者生前的身份,当下惊叫道:“师弟?”

哗然声响起,不少人当场变了脸色。

前些时日里失踪的同门弟子,现在却是以如此诡异形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毫无疑问,这名弟子已经是死了,其身上笼着一层浓郁的不可错辨的死气,但,令人难以理解的是,明明是死了,却还能如活物一样行动并发出嘶吼声,但其周身既无灵力波动,也无鬼气波动,那它又是凭何而立?

被木剑钉在壁面上的诡尸仍在剧烈挣扎着,红裙的花长老轻叹了一口气,只见她伸出纤白若葱的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那诡尸居然就如同被拔去电源插头的机器一样,突的委顿着不动了。

若非胸口还插着一口木剑,恐怕便会栽倒在地。

花长老收手,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刑月身上:“当年你看到的那个似人非人又似鬼非鬼的存在,便同眼前的这个差不离,对吗?”

刑月愣愣地看着池子里的诡尸,口中应道:“是、是的,就跟这个差不多。”

花长老柔声道:“那个变成诡尸的人,他既是亥长老的弟弟,同时,也是虞幼堂的父亲。”

***

当时何太哀穿身通过业火,后头犹有新月弯刃追击,千钧一发之际,温婪突然逆转业火由原本的第六重变作第八重,这业火足够蛮横,直接将追击何太哀的弯刃给烧没了,但同时也烧着了何太哀。

亏得那时何太哀还备着一张符箓握在手中以防意外,八重业火逆烧之时,他立刻反应极快地将手中符箓甩到了诡尸身上。至于挂在脖子上的“红泪”碎末,何太哀已经来不及将其好好摘下再抛出了,所以他用黑玉在瞬间凝出简易弹簧一般的小装置,将其直接以蛮力扯断弹飞,连校准弹出的轨道时间都来不及,反正投哪儿算哪儿,死马当活马医吧。

等他复生回来,除了及时离身的这两件事物,其他的全被烧成了灰。这都不重要,关键是那经由透明玻璃小瓶装着的红玉,居然被发狂的诡尸给一口咬住给吞进了肚子里。

好在如今的何太哀不比往日,他对黑玉的精细操控,已是有了一个飞跃性质的提升。否则若是搁在以前,他还真没办法可能只能当场剖尸了。但等他从诡尸腹腔里掏出那黏糊糊的瓶装“红泪”时,那一言难尽的气味,还是叫何太哀干呕了两下,险些就当场吐了出来。

何太哀不禁自问,自己这回到底是算走运还是不幸。

算了,幸运女神从不在他身边,反正不会有事会叫他顺遂的。

新生的身体尚且虚弱,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他重新快速将自己重新武装成无形无影无息的状态。业火圈内的诡尸,发出低低的啸音,口中透明的液体淌了下来,也不知是口水还是别的什么。按捺不住的活尸伸手向何太哀撕抓而来,无数妖红的彼岸花在那苍白的尸身上乍然绽放,一簇拥着一簇,仿佛一团团不慎洒落纸面的红色的颜料。

何太哀看着眼前这一具并不安分的,宛如霉变的一样的诡尸,他低头思忖了一下,便有了一个想法。

黑玉蔓入诡尸胸口破损处,何太哀几经尝试,终于使得那活尸的动作变得迟钝,并且,身上盛放的彼岸花也脱落不再生长。

业火之外的人群吵闹声传入耳中,与诡尸待在一处的何太哀,默默听着温婪与他人起了争执,当听到温婪被要求撤去业火之时,他觉察出了温婪的迟疑,于是便凝出黑玉石子投入业火之中表示自己没事。

何太哀暗忖着,也不知温婪能不能意会。他俩之间就没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只能靠瞎猜,他自认这暗示做的够明晰了,但温婪脑回路异于常人,所以最后究竟能不能将心意传达准确还真不好说。

好在这次没出差池。

业火撤去,何太哀却没敢轻举妄动就这样跑开。

先前有弯刀直追他而来,那如此弯刀可还有可能有第二把又或者有其他类似的手段?天师府众人手段不可小觑,更何况眼前还有两位“长老”在,或许会有特异能力也说不定。此时他隐匿形迹借由诡尸在前一挡,哪怕自身有气息泄露,也能假做是诡尸身上的异常表现,来躲过不必要的争端麻烦。

白日悬于高空,“太清殿”前的石桥上,一名穿着红裙的女子,手指于胸前绕着自身的一缕头发把玩。她眉眼说不上有多完美无缺,甚至可以说是略有瑕疵的,但顾盼之间,别有明光神采流转,宛若四月春晖。

何太哀突然就想起有一日有人夜里来找温婪,当时自己看到的,便是那样一双红色的鞋,还有过膝了的红裙。红鞋红裙的主人原来是长这样,这让他觉得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可若要再想象出一个更加贴切的样貌形象,却又是不能了。

他立在原地未动,倒是没想到,自己竟会听到有关虞幼堂的事。

***

花长老柔声道:“那个变成诡尸的人,他既是亥长老的弟弟,同时,也是虞幼堂的父亲。”

钱长老很明显地愣一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花长老道:“因为门派例会,您总是不参加。”

钱长老:“那虞幼堂怎么姓虞,按理来说他该是姓亥。不对!亥清悠这小子的弟弟我知道的,不是早就去世了吗?怎么生出来这么大一儿子,你可别欺我老。我现在虽然年纪是大了,可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

花长老叹气:“这事情亥清悠他自己也不知道,印师姐离世前才说与我听。”

钱长老沉思:“虞,虞?”他脸色一变,“他是跟的母姓?难道是那个——”

花长老:“长老你猜到了。”

亥清悠长老的弟弟亥清然,早些年对外称已故,但实际是前掌门印小苔为其做遮掩。天师府一直是通灵界第一大派,近百年来行事愈见低调,但名望犹在,旁的新立门派越发杂多争胜,要想出名总是寻事找天师府。

当年一个成立时间不足百年的“新|约|教|会”出现了教派分裂的纷争,其教义分立隐有成邪教的架势。这一正一邪,代表“正”的一方出于弱势向天师府求救,天师府还没决定要不要救以及怎么救,就被“邪”的那一派别给找上门了。

因为没有提前准备,所以不少天师府弟子遭了毒手,而那动手之人,钱长老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姓虞的小妖女。

这女的年纪很轻,但下手颇为阴毒狠辣莫测,而且打架方式也很不要脸,一旦打不过跑得比兔子还快,想捉都难,门中几位长老都很是为此头痛,结果也不知怎的,后来就传出这妖女同亥清然有点不清不楚。

亥清悠还能算有手段,但他的弟弟修行却不怎样,若是亥清然碰上那姓虞的妖女,简直就跟小白兔遇到大灰狼,肉包子打了狗似的,命肯定没了,还不清不楚?这不是说笑吗。

再之后两派正面冲突爆发,姓虞的妖女死了,亥清悠的弟弟也死了,当年一点流言蜚语随着人死而消亡。谁能想到,这两个名义上死了的人,并没有死,而是假死还在一起生了个儿子。

钱长老不可思议:“亥清悠他不知道这件事?”

花长老道:“他确实不知。小亥师弟可能是觉得心中有愧,所以才不敢告知,毕竟当年虞幼堂的妈妈杀了不少人,包括亥长老的好几位好友。”

钱长老:“别和那种女的在一起不就好了?弄成这样,他到底在想什么?连孩子都跟那女的姓,他是被下毒给毒傻了,还是被下蛊了?。”

花长老手指绕着头发:“这我不知。只不过他假死逃脱,是印师姐帮忙做的掩护。后来,小亥师弟一家遇害——”

钱长老:“遇害?谁下的毒手?”

花长老叹了口气:“这事到如今,都没有查到结果,只知道凶手是冲着虞幼堂妈妈去的,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找不到就杀人泄愤。印师姐和小亥师弟一直有联系,说来也是凑巧,她那时就在附近,所以收到求救信号便第一时间前去救人。只是她当场时,小亥师弟夫妻两人都遇害了,只留下虞幼堂一个人还活着。”

钱长老:“于是小苔她就带回了虞幼堂?”

花长老道:“不止。她带回来的,还有身体出现异变的小亥师弟。”

钱长老皱眉:“亥清然不是死了?”

花长老:“不,他当时还未全死,还留有一点活人气息,所以印师姐就将小亥师弟也带来回来。”

钱长老:“然后因为亥清悠诈死这见不得人的身份关系,她也不好向同门呼救,所以便关在自己房内的暗室里救治?”

花长老答道:“不错,正是这样。印师姐研究许久,小亥师弟的情况略有好转,结果却遇上了亥长老,事情变成那样,谁都想不到。”

钱长老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亥清悠很爱护他弟弟,因为他弟弟从小身体不好。”

花长老:“那天,本来就是我找印师姐有事,同她说到一半,她突然神色变化就匆匆走了,我担心她,便跟去了她的房间,结果正好碰到亥长老要对印师姐动手。我同他过了一招之后,他愤而离场,竟是直接离开了天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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