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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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子仁到家之后，泄愤似的抱着沙包猛砸了一阵，直到隔壁邻居来敲门，才红着脸颊抱住沙袋坐下来。

原本晚上没有私教课，他就替当天的巡场教练值班，开始大家相安无事，直到他看到几个不正经的男女教练围在角落里头，对着手机窃笑不止，原本以为只是无聊的搞笑视频，不想无心一瞥，就看到沈墨莹白的肢体在屏幕上癫狂起伏，只一瞬间，血就直接冲上了脑门，继而发生了后来的斗殴事件……来来回回的三十秒视频片段，加上沈墨的声音和动作，又翻了个跟头在他脑海里活过来。

他想找点儿事儿分分心，却发现已经不由自主地点开了他跟沈墨的微信聊天。

“好的小柏，我会记得喝蛋□□。”

“没错，今天的延迟酸痛确实比较明显，肩袖明显有进步。”

“不知道推迟到八点可不可以，我现在有点事儿要忙。”

……

柏子仁听到这里忽然恼了起来，他想着沈墨脖子上那些红痕，钻牛角尖似的想要挤进微信语音里，想要钻到屏幕那一头，想要看看沈墨一次次推迟自己的私教时间是不是因为忙着跟人皮肉碰撞……他听见心跳冲进耳膜，继而把血液泵到难以言明的羞耻之处，等他回过神来，他居然又点开了沈墨跟混蛋李浩的视频。

他喉头滚动，只瞄了一眼就觉得沈墨如同上下翻飞的玉色蝴蝶，在狂风中跌宕飞舞，在他身上粗喘如牛的家伙根本不知道沈墨的阅历、谈吐还有久经历练的智慧是如何的迷人，只是把它当成玩物搓弄，甚至没有一丝怜惜……如果换成是他，他一定……

一念及此，柏子仁猛然心惊，他冲进卫生间，开大了冷水往头上冲，一脸的惊魂未定。

“哗哗”的水声中，他猛然抽了自己一巴掌。

“喂，教练，水淌出来了！”

柏子仁闻言一惊，谢过提醒他的会员，继而关了饮水机，找了块抹布蹲在地上。

彼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他准时出现在健身房里，因为工作日的缘故，训练区跟私教室并没有多少会员，偌大的器械区只有几个退休的大爷抱着水壶闲聊。同他打架的同事今天休息，倒是省的他见着心烦，可肚子里还是疙疙瘩瘩，走哪儿都觉得有沈墨的影子。

“不应该啊……我明明这么多会员……”

他机械地擦地，像是要把软垫擦出个窟窿，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就把跟沈墨相遇至今的种种全都梳理了一遍，总算捉住几个关键节点。首当其冲的就是三个月前的骚扰事件。彼时他刚刚因为雅思成绩不合格，丧失了申请哥伦比亚大□□动康复学master学位的资格，家里又摆明了不愿掏钱让他白吃白喝复习一年，他还记得他妈叉腰站在门廊底下拧着他耳朵大骂“趁早出去挣钱独立”的场景。

柏子仁瑟缩了一番，又往后想。

他同自己的研究生导师合计了一番，就定下了边打工边复习，来年再战的计划。然而导师是个老学究，除了对经络骨骼还有内脏之类人体构造熟悉以及之外，在人脉资源乃至社会经验上都少之又少，柏子仁不得不凭着仅有的一点实习经历推断，健身私教大约是个最合乎要求的兼职，一来是上班时间较为弹性，可以抽出时间来复习英语，二来本身也跟运动康复息息相关，要是遇上生理构造独特的会员，甚至可以纳入到申请论文的事例当中，可谓两全其美。

计划也确实是个好计划，只是选错了执行点。

逻辑上来说，越是靠近大型高档社区的健身房，规模和专业程度也就越上乘。柏子仁回到现实，抬头瞄一眼四周，事实也确实如此，这间叫做“爱玛逊”的私人健身会所就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豪华地段，周边小区高档不说，还都在坊间流有奇怪的绰号，譬如户型极大且装修豪华的“总裁楼”，还有专做挑高小公寓的“藏娇金屋”，以及以物业服务和私密性出名的“青年才俊聚集地”。

彼时，柏子仁一腔热血，更想去铁馆之类的健身房，里头的嘶吼跟汗水光是想想就叫他心生向往，奈何铁馆要么用爱发电，薪资不高，要么位置偏远，浪费时间，候选的几个方案都不太适合。几番折腾之后，柏子仁近乎想要放弃，但终究不甘心，抱着随缘的态度来市中心碰碰运气，熟料正巧遇上“爱玛逊”到处派传单招人。

传单上头写的是“招男女健身教练，品貌端正者为佳，薪资丰厚可面谈。”

他仔细研究了上头的招聘条件，虽然对于只要求容貌身材，不问专业知识跟业务水平的做法感到奇怪，但是底薪加提成的薪酬方式却叫他颇为心动，他刚刚踏入社会，最多的一次报酬不过是导师支付的项目工资，彼时已经叫他欢天喜地，但如今跟“爱玛逊”的底薪比起来却又丝毫上不了台面，不由叫他心向往之。

柏子仁犹豫了片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要了份传单，犹豫问道：“你好……”

坐在阳棚底下的是个年轻人，骨瘦如柴，虽然是个男孩子，但眼窝里还是扫着淡淡的银色高光，他抬头就看柏子仁龙睛虎目，站在人跟前像是棵上好的水杉，片刻前的睡意就一扫而空，他绕到外头打量柏子仁，嬉笑道：“先生，我们这儿是招人哦，您要是想办理会籍，直接进去问前台就好。”

柏子仁挠挠头，道：“其实我是想应聘教练。”

“哦？”

年轻人陡然来了兴趣，问：“哪种教练？”话没说完就看柏子仁一脸不明所以，旋即摆摆手，又道：“当我没问。”说罢也没犹豫，直接拿了资料表格递给柏子仁，仔细交代了填表事项，还着重强调了几点：“身高体重还有三围数据都需要认真填写，另外如果通过简历筛选之后可能会有面试，请务必准备好一套健美写真……健美写真你懂吧，就是那种穿着小裤头，拼命挤沟那种。”

柏子仁伏在案上，像只体型巨大的狮子，闻言只觉得年轻人的形容颇为古怪，但作为健身行业，对健身教练有形体方面的要求不足为怪，他就没有多想，只顾埋头填表，等他仔仔细细检查完后，正看到年轻人起身冲他身后挥手，像是在打招呼。

柏子仁终于把水渍擦干，挠了挠头就躺在卧推架子上，双手握住杠铃后，又仿佛断电似的笑了笑。他清楚记得当时是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情形，现在想想也不过才过去三个月。

暑气仍在的八月下午，沈墨的声音如同干燥凉爽的秋风，吹在他的后脑勺上。

“又招人了？外头太阳太大了，喝点水，别中暑。”

“哎呀，这不是沈哥吗，谢谢谢谢，您太客气啦。”

负责招聘的年轻人从一只葱白似的手里接过来一瓶脉动，柏子仁瞄了一眼，只觉得那手像是玉做的骨肉，连指甲都打理的干干净净，原本只是好奇扭头，却不想正撞上沈墨的目光，继而在午后的阳光里头一一看出了来人的五官跟气质，说不上哪里惊艳，但还是用他仅有的知识储备，在心里颇为老实地赞叹了一句：色若春花，面如晓月。

沈墨冲他微微一笑，又望向年轻人，道：“怎么以前没见过这小伙子？”

年轻人接过沈墨的申请表，暧昧道：“刚来说是要应聘，还在谈。不过我看他这条件，入职肯定绰绰有余……”话间转转眼珠子，又把信息表递给沈墨，道：“要不沈哥给看看，是不是挺不错的？”

沈墨摆摆手，还板起脸来道：“这是人家私人信息，你们甲方看看可以，我一个会员就不合适了。”

他话虽这么说，到底瞄了两眼，看到毕业院校一栏时，心里忽而“咯噔”了片刻，柏子仁在那一栏填的是“哥伦比亚大□□动康复学master（申请中）”，随后才把自己真实的本科及研究生学历填在备注栏里，也都是排的上好的一流大学，其中的曲折令人想起年轻人特有的骄傲跟自尊，他笑了笑，状若长辈一般拍了拍柏子仁的肩膀，道：“祝你好运。”

柏子仁挠挠头，没有找到合适的称呼，好一会儿才道：“谢谢大哥！”话间抽抽鼻子，第一次闻到铃兰隐秘的香气。

面试顺利的出乎柏子仁的意料，给他填表的年轻人竟然就健身房内部一个不大不小的经理，叫做李轩，看起来还不及他年纪大，为人处世已经有一股大染缸的味道，他拍板定下了柏子仁，签的是最不平等的兼职学生合同，没有五险一金，且试用期长达一个月，虽然薪资照付，但在试用期内，健身房有资格无条件直接开除柏子仁。

“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团队。”

面试他的几个人附和着李轩不咸不淡的鼓掌，气氛古怪。

随后，私教部的经理带他熟悉场地，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训练痕迹犹在，只是看着像是转管理时间久矣，肚腩已经清晰可见，他看柏子仁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年纪，又是个愣头青的模样，签约之后一副喜不自禁的表情，心里就有些担忧，等待他看完操房跟私教区，就把人领到外头的阳台，颇有些语重心长跟他谈心。

“小柏是吧？”

“哎，亮哥好，以后请多关照。”

“我就直说了，你签的是半年一续的兼职约，时间不算长，试用期内如果提出离职，也不需要赔付公司任何违约金……你可以先试着做一做，能适应是最好，不能适应的话，大家也都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