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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靖眼底的光也随声一亮,狭眼笑了笑,并没说话。
吕承安兀自有些疑惑难信:“这……不是沙戎犯境,脱不开身么?再说,从北境到京师都有咱们的眼线,怎的没半点消息人就到了?”
“沙戎人再厉害,也不能让马长了翅膀飞过边墙去,光对付关外那些堡城暗堡,就得费些工夫。颍川王殿下要想回京也多得是路走,咱们东厂毕竟不是千里眼,当年不就看丢过一回么?”
萧靖唇角撩挑的更甚,把香放在紫檀座上点燃。
润白的烟气冒起,竟不升腾,反而涓涓倒流,垂瀑般倾泻下来,到座基处重新笼聚,汇作潭溪状,飘散的丝缕萦绕期间,如云似雾。
雨声一阵急似一阵,密如鼓点的拍打在棂子上,钩扯着心跳也随之紧促起来。
窗扇锁不住风,“嗖嗖”地从外头直灌进来,扑面是刀割般的刺冷。
萧靖呵气成云,指尖却自得其乐似的在那斑驳的案面上轻磕,仿佛和着雨点的节拍,自然成调。
“传令下去,沿途不必设拦,只把消息传回来就行了,咱们在这里静候殿下入京,记着,九门城头望见人之前,一点风声都不许漏出去。”
吕承安躬身应了声“是”,抬眼看他又在揉眉头,便小心翼翼地劝道:“这会子时候尚早,要不……督主还是歇一会儿,奴婢守着便是。”
“不用了,本督今晚就在这里坐更待朝。”萧靖仰身向后一靠,含笑微阖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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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终于还是停了,浓云堆叠的云间透出几线光来,徐徐扯破漫天阴郁。
四下里仍是晨昏难辨,静寂无声,直到景阳楼上传来那洪迈悠远的钟鸣。
今儿是除夕,宫里百日大醮已满,欢庆正旦,大典首一条,也是最要紧的就是太庙祭祖。
辰时许,奉天门大开,四名身着素甲的锦衣校尉抬着一架金顶彩舆出来,沉定着步子穿过早前设下的卤簿仪仗、中和韶乐,径往前行。
萧靖领着人随在后头,出五凤楼时朝东西两边的燕翅楼瞥了瞥,那上面人影森森,服色鲜明,一派整肃的模样。
他眼角低曳,唇间盈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淡哂,继续随在那彩舆后面,一路过了前面的端门,在折转向东,刚进那三丈高的琉璃大门,就望见早在寒风凛冽中恭候的文武百官。
一见他,原本还嘈杂的人群登时鸦雀无声,纷纷朝这边望过来。那一双双眼中不光只有敬畏和忌恨,分明还透着探询。
萧靖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到玉阶丹墀下便停了步,瞥眼示意随从的内侍退后。
对面的百官早便耐不住了,目送彩舆被抬入正门,就有人向前涌,却听站在最前的首辅姜鼐作势清着嗓子干咳了两声,拂袖暗中拦止,自己走上前去。
萧靖也迎上一步,先倾身行礼:“阁老辛苦,天没亮就等在这儿,只怕进宫那会子雨还没停吧?这一路上可着实难走得紧。”
姜鼐也略笑了下,拱手回礼:“昨夜那雨是上苍有感,以慰我大周敬天法祖之诚,老夫淋一淋,也算咸遂濡泽,倒是萧公公连日为祭典操劳,当真辛苦了。”
这老儿全然不知自己宠在膝头的“孙女”现下是什么情形,还在这里忧国忧民,想想也是好笑。
不过,看在她的份上,该客气还是要客气些。
萧靖含笑不语,静候他发问。
对方果然也无意绕圈子,跟着便道:“萧公公有要事在身,原不该搅扰,实是太子殿下染恙已久,我等连日未曾入朝,不知情状,也不知今日祭典究竟由谁人主礼,还请萧公公务必告知。”
萧靖心中早已料到,故意眉头一紧,面做愁色:“这事儿原是不能外传的,但既是阁老问起,本督也不敢藏掖着。”
他稍稍顿了下,看着姜鼐眼中愈发凝重的沉色:“不瞒阁老,太子殿下并非染恙,而上月巡视大醮时,被误落的幡杆所伤,正着在股胯上,送回慈庆宫后便一直昏迷,太医院那帮人忙活到现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说起来,本督当时陪侍着太子殿下,竟出了这样的事,也该论情治罪。”
他说到这里面露悔色,咂了咂唇,摇头叹息。
姜鼐却已是惊愕万分,讷然道:“昏迷不醒,这……这怎么会?”
有几名御史离得稍近,这时也听到了七八分,不由同是一愕。
太子是诸君国本,事关大周统系绵延,如今却赶在年节之际受了重伤,还昏迷不醒,这是什么兆头?
更要紧的是,宫中风传太子与已经奉旨修道的丽妃有染,这个“伤”究竟是意外,还是圣上震怒,便不得而知了。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交声议论起来,接口相传,附近闻者愈多,顷刻间便全都知道了,乌泱泱的人群一下子像开了锅。
萧靖低呵了一声,凛着眉双手作势下压,朗然高声道:“诸位大人且静一静,列祖列宗享祭之处,如此失仪可不妥,况且这事儿陛下有明令,诸位大人要是没个顾忌,本督这里可就难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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