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永恒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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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的契约者商量好了吗？”马尔斯看着他俩缩在角落嘀嘀咕咕了许久，“你好歹算他的主人，怎么你那么听他的话？”

谁敢当雷狮的主人？那家伙连神都不放在眼里，他没在对方的淫威之下屈辱地死去已经算他命好了。虽然雷狮面色不善，但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一直忍住没发作，安迷修松了口气，继续打听消息。

“不好意思，他就是比较心高气傲点，别放在心上。”说这话时，安迷修的脊背都在发凉，他都能想象雷狮正带着多么不屑的笑容盯着他的后脑勺。

马尔斯玩味地看了眼气场睥睨全场的雷狮，何止心高气傲，他就像一个莅临人间俯视众生的王，他本身就象征自由与难以驯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棕发少年到底是具有何种常人难以企及的能力才能和这种魔物签订契约？

“我就不说场面话了，你愿意为梅尔蒂希献上你的生命吗？我们需要你的力量。”马尔斯说得极为恳切，“为荣耀，为自由，为同胞而战。”

雷狮自作主张地替安迷修回绝了马尔斯，还不忘教育他：“安迷修，我劝你别趟这浑水。”

不用雷狮说，安迷修也没打算加入他们，不仅是因为伊莎是凯尔特人，更因为他不想违背自己的意志。

“抱歉，我无法答应……”

马尔斯以为安迷修是被雷狮怂恿了他，马尔斯拉住安迷修：“你难道不会感到痛心吗？”

“什么？”安迷修不得其解。

“这世上有许多有像你像我像这个城中的每个人一样，天生会使用魔法，但是那些普通的凡人却将我们视为异类、恶魔，甚至带来毁灭的灾星，你难道就不生气吗？天生的力量难道就该注定我们被歧视的一生吗？这是不对的！我们要团结在一起，创造一个能够自由使用魔法的世界，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拥有魔法的我们才是世界的主宰。”

马尔斯的一番话语速极快，情绪饱满激昂，在场除雷狮和他以外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其实安迷修也非常能够理解马尔斯的那番心情，想要改变世界的不公，哪怕以血肉之躯献祭，也要撕开这令人窒息的阴暗潮湿的狭缝。安迷修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但为什么对手要是凯尔特人？

安迷修面露犹豫，马尔斯赶紧给安迷修一个台阶下：“你现在不回答也没关系，但希望你要想清楚，因为你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第十一章抉择

安迷修匆匆离开了，他脑子里一瞬间变得很乱，他在马尔斯身上看到了和他相似的特质，他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他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从没有认识过伊莎，他也会像马尔斯一样为了同胞而走上战场。无疑，马尔斯是个拥有坚定信念的人，他不是个坏人，甚至可以说他是个伟大的人，他相信战争和自己的流血会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但是伊莎何其无辜，战争意味着他将把剑指向伊莎的族人，迫使他们家破人亡，何其讽刺的是，竟然除了战争没有其他办法能够改变世人的偏见。

“安迷修，安迷修，你冷静点。”

雷狮将安迷修扯到怀里，安迷修下意识挣扎了几下，被雷狮牢牢摁住双手。

“冷静些，这不是你的问题，战争是必然的，即使你不出现，战争依旧会发生。”

“我就做不了什么吗？”安迷修垂头丧气地任由雷狮握住手腕。

“你能做的确实微乎其微，你无法改变多数人的认知，你也无法阻止天灾人祸，你救不了所有人，有时候甚至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雷狮的一字一句安迷修都认真听进去了，他鼻头突然有点泛酸，他想，即使强大如雷狮，也有许多无能为力的事，他是不是曾经对这个世界很失望？但是雷狮还是愿意相信人类的可能性。

“雷狮，你有尝试过为自己而活吗？对我来说，无视这些违背我的原则，我做不到，你可以嘲笑我愚蠢，可是星星的光芒就是通过燃烧自己才产生的，我不想融入黑暗，我想成为星星。”

“安迷修，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安迷修蓦地被雷狮拥在怀里，“还是这么傻。”

安迷修被雷狮弄得手足无措，又羞又恼，奈何实力差距悬殊，安迷修被牢牢抱在怀里，雷狮的心脏的跳动声就这么一下一下地透过胸腔传过来，真实得让人感动。

“如果有一天……”雷狮沉默了一会，闷笑了一声，拍了拍安迷修的头，“算了，做你自己就好。”

“别拍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们想到之前的拌嘴，一齐笑了出来。虽然觉得雷狮话里有话，但安迷修还是岔开话题，他的直觉告诉他，雷狮隐瞒了很多事，但雷狮隐瞒的真相他可能无法承受。

雷狮也默契地没再提那个没说完的如果，他向安迷修打听情报：“你不惜以身犯险打听出什么了吗？”

“梅尔蒂希要和凯尔特人开战，而且事出突然，你今天在城门口消失不久后，城门就关闭了，你说，梅尔蒂希为什么要打凯尔特人？”

雷狮闻言垂眼陷入思索，安迷修推了推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知道魔法清除计划吗？”

“略有耳闻。”

魔法对于他从小生活的村子里人来说是个很陌生的东西，他也曾在年少时偷看藏在教堂阁楼里的那些魔法书而被养父狠狠教训过，但是魔法对他而言就像使用自己的双手一般轻松，可迫于舆论，他不得不把魔法和他的耳朵一起藏起来。

“百年之前有场因火系精灵引起的世界动荡你应该知道的吧？从那以后，精灵和魔法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人类痛恨精灵，也痛恨魔法，为了防止魔法再次毁灭世界，所以人类开始了魔法清除计划。可是普通人再多也无法和拥有魔法的生物抗衡，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凯尔特人借助了神的力量改变了战局。”

“神的力量？是我知道的那个神吗？”

雷狮点点头：“梅尔蒂希想要崛起，凯尔特人是他们不得不解决的障碍。”

“无法避免的战争吗？”安迷修紧握双拳，面容悲戚又满含不忿，“为什么就不能多想一种办法呢？大家完全可以和谐相处，不是吗？”

“别傻了，你自己都明白这个想法有多么愚蠢。”雷狮勾起唇角，眼睛里闪烁着不可忽视的光，“好了，抛开这些愚蠢的念头，你打算怎么做呢？”

第十二章战争中的少女

在雷狮的帮助下，安迷修从梅尔蒂希跑了出来，他跃上拴在城外的马，原路疾驰回北麓。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伊莎带出来，孩子是无辜的，绝不能让她卷入战争中。

安迷修急于赶路，完全没注意到天气骤变，风雪愈紧，安迷修感觉到呼吸困难，他这才察觉下雪了，在暮春时节，龙神山竟然下起了雪。

“好端端的，怎么下起了雪？”

迫于风雪安迷修不得不下马步行，原本地势险峻的龙神山此时更加让人寸步难行。不稍多时，地上已经积起薄薄的雪，安迷修没注意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打滑摔倒了。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雪花像小刀子般割着他的脸，他双手双脚被冻得失去知觉，等雷狮扶他起来时，安迷修下一步就又栽了回去。安迷修救命般抱住雷狮这个热源，被冻僵的手碰到雷狮皮肤那刻，对方身上过高的温度烫得他小小地惊呼，他可怜缩起来靠在雷狮身上，哆嗦地乞求：“你能带我上去吗？”

雷狮知晓如果安迷修靠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他都登不上龙神山，可是如果他带安迷修上龙神山，被神发现几乎是一定的，他的结局估计就同关在北部废墟的智天使一样……可能更甚，毕竟神指派他下凡是为了清除巨人的血脉，而不是和巨人培养什么感情。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他雷狮自认为是个极幸运的人，天生拥有一切，用他的幸运去成全眼前这人小小的任性，他想他是愿意的。

他将安迷修牢牢护在怀里，展开六翼飞向龙神山的山顶，他掠过雪和云，像极了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雪鹰。

龙的咆哮响彻云霄，四周都是阴冷如铅的云，唯独龙神山顶有一个漩涡状的中空地带，不似山麓般环境恶劣，高耸入云的山顶被星空所围绕，如同徜徉在星海一般，眼前的星空比在地面上看到得还要璀璨得多。被白雪覆盖的山巅在墨色星空的映衬下，像宝石，像曦光，像向神祷告的祭坛。

烈烈寒风吹起烈火一般的长发，如同不灭的圣火。

“糟了，晚了。”

银白色的巨龙不断围绕着山顶飞翔，红发少女屹立于群山之巅，神色冷峻地俯视着一切。

“伊莎！”安迷修脱口而出。

身着银甲的少女淡淡地扫了雷狮和安迷修一眼，她的头发在皑皑白雪之间像是最夺目的色彩，她手中的剑泛着刺骨的寒意，她一挥，风雪便向他们袭来。

“伊莎，是我，你不认得我了？”

雷狮拉住踟蹰前行的安迷修，声音暗哑：“她被神选中了。”

她的眼中没有过去，没有感情，也没有光彩，她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神”。

安迷修猛然想起伊莎的话，她的母亲是否也是被神选中的圣女，父亲不忍女儿重蹈覆辙，费尽千辛万苦将伊莎带出龙神山希望她能逃避命运。结果安迷修被命运狠狠打了一巴掌，打得他脑袋发懵，他阴差阳错地又将伊莎重新推入火坑。

雷狮握住了安迷修冰凉的手：“如果这就是你无法抗拒的命运，你还能坦然接受吗？”

“我不会抗拒命运的到来，但是……”安迷修下定决心，昂首仰望天空，“但我现在不信命。”

安迷修毫不犹豫随着伊莎跳下山巅，白龙随之依着陡峭的山体冲向山顶，安迷修顺势跳上白龙的背。身上被坚硬的鳞片擦出几道血痕，没有了雷狮的保护，呼啸的风很快带走高空为数不多的氧气，他狼狈地趴在龙背上，眯着眼看着那个瘦小又坚毅的背影，想到从前，他又不免伤感，几乎要落下泪来，可他终究是没有哭，此时此刻他反而有一种自在的感觉，好像他在跳下来的那刻长出了属于他的“翅膀”。

他遥遥回过头，却发现雷狮这次没有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