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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猜到了,也猜中了。
没有感情的肉-体关系是怎样的?她想象不出来。
但那确实是比他们之间现有的关系还要更亲密的关系。
坐在车里,林悠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情绪一瞬间逼到了嗓子眼,像块鱼骨头卡在喉咙里,极不舒服。她心里顿生出一个巨大的黑洞,从里伸出无数只手,拉着她,拽着她,拼了命想把她吸纳绞合进无底的黑暗中。
林悠握着胸前的安全带,说:“我不想修手机了。我想回家,回我小叔家,行不行?”
“林悠……”
她拒绝再和他交流。
保持沉默,是她的应激反应。
訾岳庭不想逼她,唯有转向发车。
一路上,他都在试图和她沟通,但是无果,林悠一个字都不肯再开口。
而且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夜里訾岳庭去了813小区好几回,都没能等到六楼的灯亮。他们没有公开恋情,就算想通过她身边的人打听情况,也根本无从问询。
于是,訾岳庭抱着一箱龙泉水蜜桃,跑去了林文彬家。
“学生家长给我送了两箱水蜜桃,我一个人吃不完,放家里也是烂掉,就说给你送一箱过来。”
压根就不是学生家长送的,而是他下午跑市场去买的。
林文彬问他,“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訾岳庭连客气推拒都没表示,站在门口便开始换鞋。
“汪虹呢?”
“我丈母娘体检出了点问题,中秋节她就回重庆了,估计要过完十一回来。”
“旼玉呢?”
“去老师家补课了,还没回来。”
林文彬给他拿了双拖鞋穿上,訾岳庭绕到正题,“那你岂不是一个人在家……对,林悠不是和你一起住?”
“你忘了?我那姑娘早搬出去住了。”
訾岳庭装作没记性,“噢,是。”
“不过她最近又住回来了。”
说到这,林文彬还有些无奈,“我怀疑她偷摸着谈恋爱了,最近可能跟男朋友吵架了……”
猜得还挺准。訾岳庭尴尬坐下。
林文彬问他,“喝茶吗?”
訾岳庭答:“喝。”
喝通宵都可以。
整一个小时,訾岳庭的心思既不在电视里,也不在品茶上。
他发挥着自己从前跟人聊艺术跑火车的功力,跟林文彬瞎掰饬,就为了能多坐一会儿,最好,能够见她一面再走。
九点多,林悠终于下楼来倒水。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睡衣,有些短旧,印花图案也褪色了,像是学生时代穿的。
看见客厅坐着的人时,她的脚步在台阶上顿了一下。
林文彬朝人喊,“叫人呀?”
林悠分明看见了他,却视若无睹,转身进到厨房去接水,然后扭头就走。
“这丫头,没礼貌……”
訾岳庭说:“没事。”
看见她了,他便放心了。
人没瘦,也没见憔悴,就是看着不怎么开心。
林文彬每逢见着他,都要老生常谈几句。
“没办法,倔。前段时间跑去外地办案子,把手给撞得青一块紫一块,问她怎么搞的也不说,一点儿不知道爱惜自己……”
訾岳庭听着,在心里说,没关系,往后他会爱惜她。
如果她还肯给他机会。
离开林家,訾岳庭没有走,而是坐在车里给林悠拨电话。
第一个,她没接,第二个,也没接。
到了第三个,最后几秒的读数里,电话接通了。
林悠是怕他整晚一直给她打电话,才接起来的。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王燃的事情。
躲着不见他的这几天,她是和他较劲,也是和自己较劲。她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劝说自己跨过这一关。否则,这件事会一直哽在她心里,成为一颗结石。
没等林悠开口,訾岳庭便说:“没关系。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好。”
电话那边静悄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她没挂断,是在给他机会。
这些话,这几天,他字斟句酌。
“离婚之后,有半年的时间,我很迷茫,也曾短暂地放弃过自己。为了家庭,我丢掉了很多曾经视若生命的东西,却并没有换来一个好结果。我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有过迷茫期,所以面对你时,我想慎重。”
那段时间里,他对待女人,基本是来者不拒的状态。
原本拥堵的生活被瞬间抽空,荒芜得只剩断井颓垣,而他就如涸辙之鲋,在干渴中煎熬,等待援救。
他的确曾想让她们来灌溉自己那匮乏的,将要枯竭的灵感,然而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疲乏。
那是他人生里错误的一段进程。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很快停止了这种生活模式。
艺术与情感之间是融通的,它们会互相作用并影响,不带丝毫感情去创作,那便与机器无异。
他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对于爱欲情-欲,有属于自己的理解。
但事实上,女人从没有带给过他灵感,至少在遇到林悠之前,没有。
比起人体,他更偏爱风景;比起技法,他更看重表达;比起用情-欲来刺激创作,他更热衷于洞察生活的本质。
“艺术家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不同时期,会呈现出不同的作品。毕加索的一生经历了九个时期,忧郁的蓝色时期,爱欲的粉色时期,激进的立体主义时期,晚年时期……但其实,不是所有艺术家都是淫棍,这个世界上除了毕加索,还有一生只忠于自己妻子的米罗。”
訾岳庭说:“我的人生里,混乱的阶段已经过去。现在,是只属于你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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