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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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护人员推着两台担架飞跃生死,相继如潮般涌入手术室。手术室血红色的光亮微微照亮苍白的医院走廊，黎光从不远处快步走来，出声唤回时景的意识：“人死了,是贺渝。”

时景抬手示意了解，“嗯。”

在工厂里死的人是贺渝。

体内有毒素,被炸弹炸死的。

贺渝死后，其手下鸟兽般散去，来去的无影无踪。时景四人赶到时,炸弹正好炸毁工厂一楼，瓦砾纷飞，所幸炸弹威力没有很大,楼上的戚凡心没有受到波及。

跟他相比——骆宸曜就惨了。

浑身焦黑不知死活,他和贺渝躺在一起,远远看上去竟像是两具死尸。

惊奇的是,骆宸曜竟然活下来了。

按照系统所说：【早跟你说过了呀，男主是不会死的,骆宸曜是本线男主，气运之子。】

系统说得没错,男主不会死。

但只是“不死”而已。

时景心中怒火中烧，他真没往贺渝那方面去想过,一来那次是个意外,二来贺渝已经作为病毒被清除了，他怎么又回来了？

系统强烈表明之前贺渝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时景没怪它,它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贺渝背后有人。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操纵着棋盘，他想干什么？时景心里清楚，这件事还没结束。

手术成功,戚凡心并无大碍，骆宸曜已脱离生命危险，有很大残疾的可能性，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时景透过玻璃看他，余鸣在旁，无端想起他之前昏迷的时候，时景是不是也像是这样，默默的守望着他？他心中酸涩不已。

黎光倒是习惯了，他走到时景身旁，静静的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时景转头看他，黎光说：“现在全都乱套了，你还需要做原来的任务吗？”

他原来的任务是要降低戚凡心和骆宸曜的黑化值。

但这个世界遭遇变故，一下多出五个男主，世界等级也得到提升，任务自然也没办法进行下去。这种情况，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他在玩一个乙女游戏，而攻略游戏完成，所有的男主角都对他有好感，选谁，全看他自己的自由模式。

“不用。”时景抿着唇没有说话。

黎光心领神会：“你要出去了。有出去的办法吗？”

他不是傻子，这明显是脱离时景意料之外的事情，贺渝第二次出现，代表了……这背后还有他不知道的，水更深的事情。时景低低嗯了一声，黎光目光柔和，问他：“你那个世界，像是什么样子的？”

“黎光……”

“嘘。”黎光轻声打断他，“能这样再和你说话，陪着你，我就很满足了。说说吧，我想知道你生活的世界，像是什么样子。”

陆湛行和余鸣都没了声响，安静的倾听关于时景的过往。时景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只要哪怕能接近一点，了解一分，都是好的。

时景欲言又止，这时，走廊尽头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和富有节奏的，拍着手掌的声音：“不用他告诉你。”

“因为，那不止是他的世界，也是你，是【我们】——所生活过的世界。”头顶上惨白的灯光照映出贺渝病态的面孔，时景眯起眼打量着他，余鸣掏出枪，漆黑的洞口对准贺渝。剩余两人，齐齐将时景护在身后。一墙之隔的，是病房内的骆家兄弟二人。

“好久不见，景哥。”贺渝轻声笑道：“我又从地狱回来了。这次……我终于找到你了。”

-

这是一个很长，也很短的故事。

曾经有某个人创造了这个世界的“雏形”。

但那个时候，世界还是一片空白的，它只是有了最初的设定：要有爱情，又亲情有友情，要有酸甜苦辣咸，男主角要能让攻略者体验到这些。

于是，他们诞生了。

陆湛行、黎光、余鸣、戚凡心，最后是骆宸曜。而他贺渝，是在更早之前，被遗弃掉的男主之一。

不过，对于世界的真实度来说，仅仅如此还不够。创造者们对此一筹莫展，但在某天，这个世界终于被赋予了灵魂。

沉眠的灵魂被注入于此，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就是你——陆戎。”贺渝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时景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就好像，有什么在改变，有什么要醒过来了。陆戎这个名字就像是个开关，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贺渝看着时景不太意外的表情，笑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没错，陆戎出车祸变成植物人后，被、你。投入到了这个世界当中，他成为了整个世界，这个世界，说是陆戎的一场梦也不为过。”

而现在，做梦的人，知道了自己正在梦中。

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贺渝勾起唇角，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上挣扎头痛着的三人，陆湛行，黎光，余鸣嘴里喃喃着“陆戎……”的名字，是谁？无数的记忆片段闪回？他好像……并非不认识这个人。

时景静静的看着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异常的镇静。

贺渝不语，时景打量着他，手慢慢摸着脚边陆湛行的头发，不止是陆湛行，黎光和余鸣满头都是汗，他们正在发生某种改变，那是——

重合。

“既然你不说，我就帮你说吧。”时景抬眼扫过贺渝，说道：“这个世界，是设定好的程序，按你的说法，可以称他为梦的囚笼。囚禁别人梦境，意识的地方。陆戎的意识被关在了这里，当他还在做梦的时候，他就是这个世界。可当他梦醒了，他是什么呢？”

时景停顿。

“那个时候，他就会变成人。”时景说。“做梦的人在梦中醒了，他不再是这个世界，意识到集中单个的个体里——我猜，你是跟外面的人做了交易，想杀了他，在世界崩坏之际，凭自己的意识，在陆戎的身体里苏醒吧。”

时景平静的说着。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猜想，在最近逐渐得到了证实。

他的记忆点，最清晰的只在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见到戚凡心的时候。从前的那些记忆，都十分模糊，时景从那时就起了疑心。他当时还不知道戚凡心就是陆戎，消极工作。

其实他是在试探。试探系统的底线，攻略局的底线，慢慢地，摸清楚他到底处在什么境地。唯一的意外之喜，就是，他没想到，戚凡心是陆戎意识的化身。第二个世界他更确定了，陆戎一直在陪伴着他，可是为什么？陆戎是以什么样的手段，什么样的方式陪在他身边的？

疑虑在心中生根发芽，最后，时景慢慢发现了世界的秘密。

陆戎就是这个世界。

他的意识被塞入这个大数据的框架下，而时景，被投入到了其中。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时景说，“陆戎，被我投入到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贺渝有些意外，他想过时景会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他知道的这个深。惊讶之余，兴趣更深，大笑着说：“哈哈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影响，我可真是越来越爱你了啊，景哥。”

这人眼神不太对。

时景还没忘记他是个冰恋。

“至于这个问题……只能靠你自己想明白了。”贺渝说着，时景发现他身边的三人，跟病房内的五人都产生了类似共鸣的反应。

他们在逐渐融合。

梦中的人醒了，他要在梦里醒来了。

贺渝拍拍手说道：“我的人马已经齐聚北京城，景哥，放弃挣扎吧。把他交给我，只要他死了，你和我……都能从这个世界出去。我会比他更爱你。”

贺渝的眼中染着名叫疯狂的火焰，他已经不正常了，不停的死亡，人生观的颠覆，对世界的怨恨，制造出了他这样奇异的个体。

时景轻嗤一声，抱起地上浑身发着冷汗，意识不清的男人，或者说、陆戎。微微敞开的病号服下，是男人块状分明的肌肉，肌肉层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他睁开眼，双眼迷离，“小景……”

“嘘。”时景轻声对他说着，安抚的摸了摸陆戎的耳垂，他问系统：【附近情况？】

系统早就做好了精密的分析：【医院全部被包围，你家，余鸣家，所有据点都有人蹲守。北京城到处都是贺渝的眼线。】

【真希望有余鸣的反侦查能力……】时景说，【北京城外可以去吗？】

【不行。】系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基本舞台是京城，之前是因为世界意识还在所以可以继续向下发展，但现在这个世界变成了单纯的设定，没办法开拓新的地图了。】

【那就去地形复杂的地方。】时景说。

【使用瞬间移动卡。】

【是。】

“你爱我？”时景抬起头，对着贺渝笑了一声，满眼的讥讽，“等你学会怎么爱一个人，再来跟我说这话吧。”

说罢，他抱着陆戎的身影一消失，贺渝毫不意外，他抱着腹部笑了，拿出手机，对着说：“全城搜索时景跟陆戎坐标，见到陆戎就开枪，不要犹豫。”

他顿了顿，“记得留时景一条活命。”

-

全部都回想起来了。

时景第一次见到陆戎的那天，他独自一人徘徊在街头，冬天，寒风彻骨。他缩在有暖气的面包店里，吃着暖乎乎的小面包和热可可，当时的他无家可归，本能的汲取温暖。

时景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浑浑噩噩的长大，无业游民，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在大街上了。

一场雨下的猝不及防。

时景漠然的看着窗外，描绘着雨的形状，叮铃一声，门外冲进来了名头发湿透了的大男孩。

“中大奖了。”大男孩无奈的笑了笑，特别自然的拿起店里的毛巾擦头，对着店长说：“乔哥，你有没有伞借我把？我妹妹还在家等我带饭回去。”

乔哥是这里的老板，今年三十要奔四了，一个挺和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