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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见他行色匆匆,有些焦急,到了一处险峻的山峰,没有路便徒手爬上去。
她转眸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自己”,想起昏迷前告诉他乌绍容的下落。
难道他是去寻解药了?
乌绍容终于说了?
她皱眉想要看看乌绍容身在何处,然而什么都看不到。这个小世界,只能看到她自己和围绕在她周围的人,比如江母,若是江母离开几步便不会再被看到。
但是司徒曜明明离她有数百里远了,却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
所以,在这个小世界,他对她是如此重要吗?
看着他在夜风急雨中攀爬着陡峭的崖壁,心中微异。
也是,在这个世界,他是待在身边最久、最亲近的人。手不觉轻轻隔着薄膜抚摸他清隽冰冷的侧颜。
忽地,见他脚下一划,身形猛地一落。
江心婉心提到嗓子眼,不觉惊呼出声,“小心!”
好在他功夫好,身形一跃很快便借力另一个凸尺稳住身形,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慌乱后,却抬眸看向天际,一双凤眸带着疑惑。
在江心婉看来,这便是透过薄膜在凝视她一般。
但她知道他看不到,因为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虚空和疑惑,只淡淡地扫了眼便带着失落地垂了下去,继续认真地攀爬。
她很少见到在这双冷峻的眸子里看到情绪波动,所以能如此这般,也证明他是在乎她的吧?
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薄膜,想起这不是他第一次犯险救她。
每一次,她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她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每次踏着七彩祥云救她于危难的盖世英雄无关浪漫,只是被系统裹挟而已罢了。
真实的他,是上辈子斩掉原身的头颅的那人。
虽然她不是原身,但却寄居在这个他厌恶的妖孽身体里。
她叹了口气,罢了,反正她都在这个世界死了。
看了看在自己床边哭泣的江母和一脸难过的江玉轩,心中柔软而感激。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是给她这个异界生命家庭的温暖。
也庆幸自己的到来,改变了江家在书中原本家破人亡的命运。
以后没有她,他们伤心过后终究会恢复平静的生活,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
再看看司徒曜禹禹独行的清隽身影,没有她……他也要死。
昏迷前她便说过,有她在的最后日子让他赶紧增加时限,可他现在却还在百里之外为她寻药。
看着黑暗中一望无际的山峦,江心婉心知希望渺茫。
也许他到时候会知难而退吧,毕竟他说到底是为了自己奶妈的身份才去涉险寻药的,如果实在寻不到,退而求其次应该是回去尽快利用她还没咽气的时候,尽量增长时限。即便不能有几十年,但几年十年怕是没问题的。
这可能也是她灵魂都飘出来,但是肉身却还活着的原因,说不定就是系统设置所为。
这般想来,系统曾经补偿过她才给司徒曜设置这么坑爹的续命规则,也有可能现在补偿他而让她延续一些生命,或者直接是植物人状态,那么他也能平安顺遂一辈子。
所以,这个小世界到底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如此想来,江心婉便不觉得担心了,她可以平静离开,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自然是想回到现实世界,可是那个世界却已经在举行她的葬礼,她要是出去,还来得及吗?
不管了,她总要一试。
她回到刚刚没有撕开的地方,取下头上的玉簪。
白玉飘翠的玉簪握在手里,她忽地想起这还是当初在白云观时司徒曜送她的,臭着脸夺了顾允安送她的木簪,强行把这个别她头上。
如果是别人,她大概要怀疑是醋了,但是对上司徒曜又冷又臭的脸,自是不会,容易自作多情。
她摇摇头甩掉这些不断冒出来的念头,用尖锐的那一端反复认真地划拉那薄膜。
历经艰险,司徒曜终于拿到了小药瓶里的解药。
雨声已小,他不由得再次看向黑漆漆的天际,刚刚那个仿若天外传来的熟悉声音还萦绕在耳畔,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幻听。
她不至于现在都撑不住吧?这般想着心突突跳了起来,眉头紧锁,把药瓶收好,赶紧回撤。
一路心事重重急赶忙赶地在第二日中午回来了,一身墨蓝的衣服湿润了几回,束发也有些凌乱,略微狼狈,一奔进去便听到顾允安提到冲喜,一时悬起的心放心了。
证明她起码还是有气的,昨夜那一声便不是灵魂出窍。
他终于赶到了。
“心婉如今这个情况,大夫说若是冲喜还来得及试一试,我已经劝服了父母,他们同意,若是可以,今日便可以办简单的仪式,等她好了之后,我们再补办正式的婚礼,绝不会让心婉受委屈的。”顾允安继续游说,脸上是担忧和真诚。
司徒曜听不下去了,大步走了进去,众人这才发现一身风尘仆仆的他,赶紧行礼。
“王爷,药可寻到了?”江夫人急切问道。
司徒曜嗯了一声,转而对顾允安冷冷道:“就不需要顾公子的好意了。”
顾允安温润的脸上有些讪讪,但还是从容答道:“如此便再好不过,多谢王爷为心婉寻到解药。”
这一副自家人的语气让司徒曜眉心微皱,语气更冷道:“分内之事,本王不需要你言谢,心婉也不需要你代她言谢,更不需要你替她做出婚姻大事的抉择。”
顾允安闻言抬眸,一双温和的眼睛微眯,带着探究。
“她的事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旁人没有资格为她做出抉择,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不愿,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司徒曜眼神冷冷地扫过顾允安和江夫人。
江夫人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微妙的气愤,依言道:“王爷说得是,心婉才回家没多久,我和老爷也是这番打算的。”
顾允安看向江夫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迅速地冷了下来,再看向司徒曜的时候,一向温润的眸子变得寒厉起来,反问道:“王爷不让别人强迫她,那王爷自己呢?”
司徒曜眸色不可查地黯了黯,“我自是不会。”
两天两夜的赶路虽然匆忙,但一路上思绪却是放空的,可以说是他回京之后除开朝堂夺权和纷争之外难得的闲暇,终于想明白了。
从今之后,没有人可以胁迫她,包括他自己。
她再也不需要讨好他,是他要靠她续命,而不是她求着他。
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冷漠,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冷漠伤害了她。
他从来不表达自己,无人知道他的心意。
所以才会在他觉得一切准备得当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
也才让他恍然意识到,她的讨好不是理所当然,她或许并不喜欢他,只是如旁人那般碍于他的权势。
上辈子是带着目的而勾引他,他不过是她众多目标中的一个;
这辈子是他硬要绑她在身边,她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而两辈子,她都喜欢过乌绍容。上辈子爱他至死,这辈子虽然及早醒悟却也没有喜欢别人。
他太自以为是了。
他要让顾允安也别那么自以为是。
“所以,以后别动不动提婚约,那都不作数。”一句话抹杀了这段指腹为婚的婚约后便进了屋,留下一脸讪然的顾允安。
屋内,司徒曜把解药交于大夫查验,得到是真药后便让江心婉服下一丸。
“药是服下了,但江姑娘现在气息十分微弱,有没有效果还要再观察观察。”大夫道。
司徒曜看着仍然一脸苍白的江心婉,探了探鼻息,果然气息微弱,“怎么会这样?”
“恐是因为昏迷太久,或者病人醒来的意愿不是很强。”
司徒曜目光沉下来,“什么意思?”
“就是求生欲不强,所以要不要醒来,要看病人自己了。”
司徒曜看着眉心微蹙的江心婉,像是昏迷中还在做着什么挣扎。
他眉眼微垂,沉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缓缓地做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她微皱的眉心,而后俯下身,薄唇贴着她的额心轻轻一吻。
薄唇微凉,但是她的额心却更凉。
他心一沉,想起刚刚大夫的话。
“我要娶你并不是因为要让你续命。”他声音微哑,“是我不好,没有顾及到你,是我太冷漠和封闭,让你对这里没有眷恋。”
“是我偏见,你明明不是上辈子的你,可我却因此误会你许久。”
他说着说着,语气有些哽咽,想要拖住她的手却顿在半空中。
她说过可以趁着她气息犹存的时候多续命。
“是因为你,我才想好好活这一世。”他想起当初重活一世过来只是想到上辈子未尽的责任,是她让他慢慢察觉生活也可以有生气,有意思。
她是照进他两辈子平静而幽暗的生命里的一束光,唯一的一束。
他从来没有和人亲近过,父皇太高远,母妃太冰冷,皇后只有客气,皇兄也不曾真正理解他。
他孤高冷僻,不要任何人靠近,所以才用了那么久的时间真正接纳她。
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是不是会接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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