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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腾了大半夜的摄政王府缓缓静了下来,赫连城坐在烛火昏暗的书房里,拿起了敛元元留在桌上的小盒子。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虽然这一天对他而言从来只有黑暗的记忆,但有人记着他的诞辰,他突然间也觉得这一天没有那么难过了。

原本他还有好多话想问那小姑娘的,比如独孤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都有些什么人,又或者是不是还有其他独孤宫的人在帝都,否则她是怎么悄悄溜进王府的,等等诸如此类还有许多,但他还来不及问她她便自己慌慌张张跑了。

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神秘得像那座传说中耸立雪山巅上的独孤宫。

但直到此刻,他坐在这里,看着窗外朦胧月光,和屋内微黄烛火分割的冷暖光线,手里拿着敛元元留下的小盒子,心里的疑问似乎顷刻间就不重要了。

他竟在这一天感觉到了平静。

“王爷。”

赵康从外面走进来,站在他身边低声道:“诸葛神医查看了一番,太妃胸骨断了一根,伤势有些重,他想问王爷该如何处置。”

赫连城把玩着手里的小盒子,面色淡漠道:“活着便行,她还没到死的时候,另外,此事我不想在王府外听到有人提起,你去处理干净。”

“是。”

赵康面色平静,并没任何诧异神色,快步离开了书房。

他离开之后,赫连城停下手里把玩的动作,他将那小盒子置于掌心,缓缓打开了盒子。

盒子并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大,只有鸽子蛋大小,竟是一颗夜明珠。盒子缝隙里还夹着一张小纸条,赫连城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不太好看的笔迹写了一句话。

祝赫连城二十六岁生日快乐,有了夜明珠就不用怕黑啦~——敛元元敬上

二十六岁那个地方还被划掉重新写了一次,末尾则是一个很生动的笑脸。

这笑脸画得很奇特,赫连城仔细看了两眼,觉得既简陋又充满了奇异的愉快感,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他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唇角不自觉向上扬起,甚至许久之后他才察觉到自己在笑。

夜明珠的光芒并不强烈,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只是发着微微的光,其实于他而言没有太大的作用,若是真有用,他早就寻了一颗带在身上了,但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却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且赫连城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圆圆’姑娘不姓钟,还有她也不叫圆圆,她叫敛元元。

敛尽芳华的敛,天下归元的元。

他把这三个字于唇齿间细细念了一遍,只觉得异常好听,哪怕听起来像是在念‘脸圆圆’。

但即便是‘脸圆圆’也是很可爱的。

他不自觉轻笑出声,把这颗夜明珠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光线微弱,但他有些爱不释手。

赫连城心中愉悦,坐在昏黄烛火中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提高声音唤道:“连山。”

“主子。”

有着黑衣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落地,单膝跪下,面色沉静等着他的命令。

赫连城看着手里的夜明珠微笑道:“你去帮我查查,帝都近来可有什么陌生的武林高手,能躲过府上众多眼线,恐怕轻功绝世,大约比起钟兄也——”

他的话骤然停住,连带着他唇角的微笑。

连山垂头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他的下文,便道:“主子?可是说的独孤宫之人?”

赫连城唇角的笑一点一点收了回去,半响,他面无表情低声道:“没什么,你先下去吧,不必查了。”

连山虽有些疑惑,但他只是暗卫,主子的事他并无过问资格。

“属下告退。”

黑影掠出,他消失在房间内。

而赫连城却还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那颗夜明珠,他的视线几乎凝固其上,许久许久,房间里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他敛下眼眉,将手里的夜明珠连同那张小纸条一起放回了盒子里。

将盒子盖上,赫连城将这盒子推至桌案中央,与他隔了一段距离。

他默默坐在桌边,不知坐了多久,终于起身。

他拿起那盒子,走到书房的角落里,将这小盒子放进了一个暗格里,随着暗格关闭,似乎将他的视线也一起隔离。

这颗明珠光线虽柔和,却给予他从未感受的光芒,他发自内心喜爱这光芒,但这明珠不属于他。

如果是别人,他哪怕豪取强夺也好,汹涌追求也好,但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亦放在心里的人。

钟兄纵然待别人再冷漠,但待他是好的,他从来将他当做最好,从来维护他不需要任何缘由。

不知上天为何会给他这样一段纠葛,但赫连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是不能的。

如此便在光芒微弱时就锁起来吧,那段光不是属于他。

元元是钟兄的未婚妻,是他的‘妹妹’。

赫连城扶着书柜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已经没有丝毫波澜。

他走出了烛火微弱的书房,踏着寒冷月光,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另一边,敛元元并不知道大老板锁起了那颗夜明珠,也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一段心路历程,她如今只踩着摇曳生姿的步伐,走出了向求欢一贯美丽的姿态。

河山王脸上带着淡淡微笑,沉静坐在大厅里听大掌柜恭维讨好的介绍,余光里看到向求欢满脸不耐烦从侧门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有些乱,发髻松松,只靠一只金步摇支撑着才没有落下,耳环也没带,衣服裙摆上还有很深的褶皱,耳边更是垂落了许多缕碎发。

但即便如此,即便她不施粉黛,她依然是人群中怎样都无法忽视的存在,只要她出现,众人的目光必然第一眼都在她身上。

就如她自己所说,她如那烈日,光芒无人可挡。

君长宁仔细看了她一眼,看出她脸上深深不耐,带着种被吵醒的郁气,仿佛脚步都重了些。

向求欢一走到大厅中央,也不顾大掌柜还在介绍,直接便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大掌柜讨好道:“求欢,这位是河山王,你瞧,我们阁里只有你才配得上河山王,便只好唤你来了。”

这话对一个花魁来说其实已经算很出格的夸奖了,就连帝都中许多名门贵女们都不敢说自己能配得上河山王君长宁。

但向求欢却十分不耐道:“那你怎么不看看他配不配的上我?”

大掌柜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平日里经常这样,他也习惯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大掌柜直接无视了她的话,又道:“求欢,不如你陪王爷喝两杯吧?”

而向求欢只回了他一个冷笑。

可出都出来了,现在便走也没有意思。

向求欢寻了个离君长宁最远的位置坐下,随手就给自己倒了杯酒,先喝了半杯,这才没什么感情道:“敬王爷。”

那话说得要多不走心便有多不走心。

君长宁倒没生气,他看了眼她方才因饮酒而露出一截的白皙手腕。

向求欢先前还带着东王妃送的血玉镯,那镯子颜色鲜艳,质地又好,特别衬她的肤色,但今日他一看,那两只血玉镯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串细细的紫宝石。

他不由笑了笑,突然看着她道:“紫宝石没有转运的效果,庇护不了运气。”

“嗯?”

向求欢愣了一下,旋即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紫宝石手链。

她皱着眉头把手链往衣袖里收了收,没好气道:“我戴什么管王爷什么事?我就爱戴紫宝石,最好保佑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王爷。”

“可你还是见到了。”

君长宁执杯浅酌一口,淡然笑道:“证明这种东西无用。”

向求欢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儿,将手上的紫宝石手链摘下来丢在了桌上,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甚至都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君长宁便轻轻笑了起来。

他原本今日来夜栖阁也不是为了玩乐,而是有人约了他在这里谈事,世家子弟王公贵胄们都喜欢来夜栖阁玩,他虽不喜,但也不会强硬拒绝,只是那大掌柜见到他来了,非要让向求欢出来见他,说是只有花魁才配陪着王爷喝酒,这才有现在这一幕。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挺有趣的。

向求欢的脾气真的很坏,他向来不喜欢娇蛮的女子,却意外没觉得她多讨厌,仿佛她天生就该这样。

许是之前那几次见面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君长宁对她比对那些世家贵女们的印象好多了。

他笑着看了两眼,扭头和身边的大人说起今日要商议的事来。

那大人用诧异目光也看了向求欢一眼,眼里似乎闪过些什么,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恭维着继续和君长宁说话。

“王爷,陛下的万寿节快要到了,下臣还望王爷指点一番,另外,下臣想请向姑娘届时入宫为陛下献上一舞。”

这话他原本不用说得这么客气,但他方才看河山王好像对这位向姑娘很不一般,所以他才慎重了几分。

向求欢倒是懒懒散散道:“是献舞还是献人,大人可说清楚,我入了宫还能出来么?”

皇帝好色那是天下共知,要不是有河山王压着不知多少女子要遭殃,可即便如此后宫也是美女成群,人数绝对不少。

他也就是没来过夜栖阁。

那位大人听到她这话,笑着道:“向姑娘,你天姿国色,若是真入了陛下的眼,恐怕日后要宠冠后宫了。”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他也不觉得向求欢会拒绝这么个好机会,纵然听闻她对夏世子不屑一顾,可夏世子哪能和陛下相提并论,哪怕陛下名声再不好,那也是大麓皇朝最尊贵的男人。

他显然不是很了解向求欢。

倒是坐在一边的河山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再看向求欢果真发现她翻了个白眼,然后连话都不想再说了。

她连他都看不上,能看上他皇兄就奇怪了。

若说权势,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其实是他和赫连城。

“向姑娘你看,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那大人还在侃侃而谈,似乎笃定了她会答应。

向求欢一下子止住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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