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章 好在，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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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着茶杯，两手端着，可是杯子还是在剧烈的颤抖着，茶水都抖了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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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张汤问他：“你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让自己身边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小武，为什么会把他培养成一个忠义之人？又为什么会愿意抛掉自己这么多年的积累，给他换一个前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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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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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午沉默了许久，摇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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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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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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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已经失去了所有气势的无恶不作的老人，看向张汤，眼神里有些迷茫，也有些恐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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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午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热茶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子了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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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的人啊，哪里敢有妻儿，他不是没有过，在潦炀城里他悄悄的和几个女人先后生过孩子，那时候他地位还不算那么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仇家若知道他已有妻儿，那么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妻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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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也猜到，可是避不了躲不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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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人和孩子先后被杀，这让麻子午绝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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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快六十岁的时候，他终于成了这潦炀城里暗道势力人人惧怕麻爷，他希望还来得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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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建造庆园，找来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想尽办法去求药，让自己恢复几分雄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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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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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他想着，大概这就是天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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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想着一定要收养一个孩子，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让他变成这潦炀城里最大的恶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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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有人把还在襁褓之中的小武递到他面前的时候，麻子午却害怕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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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个孩子，莫名其妙的他脑海里就出现了他第一次杀人时候的画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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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跪在他面前求他说，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保证不会找你报仇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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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能留下你呢？我不敢看着你长大，我不敢看着你变得比我强壮，我害怕有一天你也会切掉我所有的手指塞进我嘴里，杀我之前还要逼着我都吃下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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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小武的麻子午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让这些话从自己脑袋里滚出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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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消失了那么一回儿，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番话出现在脑海里，声音同样那么大，那么刺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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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三十年拿命换钱，后二十年逢人便拜点头哈腰，这才有了我现在可以让人为我卖命的资格，可以让其他人逢我便拜对我点头哈腰，我十岁开始行走江湖，这些人都是我过去四十年积累下的人脉，我凭什么给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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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脸色惨白的麻子午，在看着小武的时候，曾经他说过的这些话，在他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出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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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依稀看到了，他培养出来的最恶的小武，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来，一边往他嘴里塞这些手指一边狞笑着说道：“老东西你早就该让位了，你为什么不肯主动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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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画面，把麻子午吓得汗流浃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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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还是收下了小武，找最好的人教他练刀这最好的人，自然就是刀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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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几个人知道，麻子午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过命交情的朋友，虽然刀钗和他差了四十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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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不能算是过命的矫情，只是最坚固的合作关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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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快六十岁的麻子午出潦炀城办事，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身材很矮的年轻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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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拦住他的马车，问你是有钱人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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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午回答说，我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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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子问，那我可以为你卖命吗？我很能打，我的刀很快，没几个人接得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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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午问，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要为别人卖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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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子说穷怕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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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午看过他的刀法之后对他说，我有一个想法，你若是答应我，我就捧你起来，捧的很高，捧到你和我在潦炀城里可以平起平坐的那么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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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潦炀城里来了一位快刀，从潦炀城的西门杀到了东门，无人可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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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后的一天，看着小武在练刀，刀钗忍不住问麻子午：“为什么你会养出来这么干净的一个孩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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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午笑了笑，没回答，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会这么认真的教一个干净的孩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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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无恶不作的人，杀人无数的人，对视笑了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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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麻子午看向张汤哀求道：“求求你了大人，给他一条路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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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汤沉默了许久，起身：“我会考虑，但我不知道他的恨会有多重，一个太干净的人，被什么涂黑的时候，会很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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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午也起身：“他不会有恨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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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取出一个药瓶，扒开塞子，药瓶对着嘴，把里边的毒药全都倒了进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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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自己死的，和大人无关，和廷尉军无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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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午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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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汤沉默片刻，转身迈步出门，出门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有些遗憾：“真的是太便宜你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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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间屋子里，曹猎坐在那看着面前被挂在墙上的两个人，忽然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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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那时候真的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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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然的话，我会不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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