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蜜橘味的影卫攻（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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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p>

自从老头得了那火蟾蜍, 便像得了天大的宝贝似得，成天抱着不撒手。</p>

中秋日过后不久，苟梁某日醒来打眼看到老头，竟看到他的头上盯着一团黑色的火焰。他揉了揉眼睛再细看，确系不是他眼花之后，幽幽地说：“外公, 你这两日离所有带火的东西远一点吧, 尤其是你手中这毒物。”</p>

老头满口答应，但两口黄汤下肚后哪里记得这许多, 抱着火蟾蜍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 后果可想而知——</p>

火蟾蜍跳出罐外要逃，老头追了一路, 撞倒了油灯和酒瓶。天干物燥，大火瞬息之间燃起, 不仅把屋子烧的只剩焦黑的石头架子，就连老头守了两年才得到手的、心爱的火蟾蜍也葬身火海。</p>

这下不用非常手段老头也醒酒了, 被钟诠抓在手里没法冲往火里救回他的火蟾蜍，顿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p>

苟梁：“……”</p>

恐怕原主亲娘死的时候，老头都没这么撕心裂肺过。</p>

他坐在钟诠手臂上，无语地算了算其他火蟾蜍的踪迹，最后让钟诠出马给他抓了两只回来才算了事。</p>

他们本打算快入冬时再下江南疗养苟梁的腿伤，眼下只得提前。</p>

此时, 他们便在南下的路上。</p>

马车中, 老头抱着买一送一的火蟾蜍爱不释手, 烦恼着是该将他们生煎了还是风干碾碎入药更好，指望他照顾苟梁是不可能了。因此钟诠特意召来一名犬影来驾车，自己则留在车厢中照料，苟梁看他弓着背腿脚都伸不开的样子都替他辛苦，好在他们很快从6路转上了水路。</p>

楼船在海中匀缓行，桅杆上挂了黑边红字的旗帜，上书一个“林”字，迎着咧咧狂风张扬飞舞。</p>

钟诠入屋禀报道：“主人，京中传讯，言钟越断得燕地邢唐县不日将有地动，他与李彦想借此机扭转目前的形势。”</p>

他将飞鸽传书送来的字条递给苟梁，后者抬了抬手示意他稍等。</p>

笔锋疾走，苟梁将这一篇药经默写完才搁笔。</p>

——因为老头作死，他多年的行医制药的手札和医书收藏都在那场火灾中付之一炬。幸而苟梁这段时间拜读过他的大作，此时一一为他默背誊抄出来，否则他们这一路走的就不是海而是老头的泪了。</p>

捏了捏酸疼的手腕，苟梁抬手接过纸条，看过之后微微皱起眉头。</p>

自中秋之夜张添死在安王府，孟冯河招供出钟越之后，李彦的名声一度跌到了谷底。</p>

虽然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他指使钟越杀张添嫁祸安王，但他和钟越的关系被坐实了，无可狡辩。身为一国储君，好南风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说御史的参本堆满了皇帝的案头，在安王的用心宣扬之下，如今在京城中对太子殿下的风流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p>

武帝更是为此落斥责了李彦，将他禁足东宫闭门自省，不仅连期限都没给而且在此期间还不准他参与朝政。</p>

李彦好南风的事武帝以前未必不清楚，但玩到钟越头上，他无法容忍。</p>

钟越是谁？</p>

不仅仅是献上秘药延长他寿命同时也有办法给他下毒的人，他更是天机山钟家的人。</p>

不论是大梁还是其他国家，都对天机钟家有着极深的敬畏和忌惮之心，民间便有传言：得天机子者得天下。</p>

——大梁开国皇帝不正验证了这个传言么？</p>

这样的人与一国太子交往过密，本身就是对皇帝的挑衅和大不敬。何况与年富力强时对钟家不屑一顾不同，如今的武帝对钟家玄术讳莫如深，敬畏多过于忌惮。不仅仅是因为他逐渐年迈开始怕病畏死敬鬼神，更因为一年前正是钟固太|祖父留给李家的秘药把他从鬼门关救回一命。</p>

所以他容得了李彦的私德有损，但绝不愿他和钟越站在一个战线上。</p>

这次李彦被禁足，表面上说是让他反省，但实际上是皇帝有意夺权。</p>

这段时间李彦本就折损了不少羽翼，这次又是他理亏在先，皇帝要拿捏他他也无可奈何，每日除了在东宫练字无事可做，大概只能在心里诅咒皇帝早点归西了。</p>

钟越见不到他心中也十分煎熬。</p>

刑部把他请去了一趟，但他们不敢对钟越动刑，自然什么也审讯不出来。</p>

出了刑部，怒气冲冲的钟越请旨进了宫，与皇帝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一粒钟家的秘药延寿丹换取了皇帝息事宁人不与他为难的态度，可若涉及李彦，任钟越怎么旁敲侧击武帝都没松口——他这是铁了心要打压太子了。</p>

钟越苦思冥想，直到昨日夜观星象测出燕地将有地震之灾，心知这将是他和李彦翻身的绝佳机会。</p>

要说钟越对李彦情深不悔也不尽然，作为天之骄子的钟越只是无法忍受李彦不够爱他这样的事，非要把李彦完全征服才能甘心。他钻进牛角尖里冥顽不灵，不仅屡屡对李彦放下身段曲意逢迎，这一次更是下了大血本！</p>

——取了自己的心头血，占卜出地震将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p>

就算钟越资质比钟家其他人好，但他到底年纪太轻，要窥探这样的天机自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p>

苟梁看他吐血吐得脸色白，硬生生断送了三年阳寿换得这一天机，不由感慨：爱而不得，果然令人疯狂。</p>

思及此，苟梁随手将写着钟越耗尽心血占卜得来的天机丢在一边，看向钟诠：“推我出去。”</p>

钟诠依言而行。</p>

为了让他畅通无阻，船舱特意做了改造将所有的门槛都拆了，木轮在船板上滚过，出规律而缓和的轱辘声。</p>

海风徐来，间或有几声清脆的海鸟叫声在海浪声中响起，苟梁眺望了眼无垠的海面，这才解下腰间系着的问天玉箫，放着唇边，开始吹奏。</p>

曲韵有感而，旋律随性而为，是钟诠从未听过的曲子，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宁静和暖意，让人心向往之。</p>

楼船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事，寻觅箫声源处，就连沉迷在和火蟾蜍相亲相爱中的老头也从厢房中探出头来。渐渐的，大海仿佛不敢打扰来客而放轻了声音，海鸟拍翅相迎的声音略胜一筹，但也很快在箫声中安静下来。</p>

一盏茶后，苟梁放下玉箫。</p>

见他眉宇间有愁思之色，钟诠蹲下身问：“主人，可是占卜的结果不尽人意？”</p>

苟梁把玉箫递给他，自己捏了捏胀疼的眉心，钟诠则小心地将玉箫系回他腰间，听他说道：“燕地确有地动之灾，但却不仅邢唐一县。此次灾祸波及甚大，地龙在邢唐起身，方圆千里皆有不同程度的受灾，怕是远在京城的皇帝届时也能感受到大地之威。更糟的是，此后连续三日将有余震不下百次，若不提前防灾，燕地百姓此番将死伤无数。”</p>

他声音沉静，眼中却满是担忧。</p>

略一沉吟，苟梁道：“飞鸽传书给钦天监刘监正，务必让他与皇帝禀明厉害，便是朝廷无法出兵救援也要把灾后赈灾所需的物资人力准备起来。另，擢令燕地的犬影，命他们务必设法取得这几县父母官和百姓的信任，在二十四日午时之前尽可能转移到安全地点。”</p>

说着他伸手向钟诠，钟诠默契地将他抱起来快步走回书房。</p>

苟梁将在上两个世界学到的赈灾知识融会贯通，拟了几条可行的、关系要害的赈灾及自救的条陈交给他，“送往燕地和钦天监，度要快！”</p>

“是，主人！”</p>

燕地百姓千万，距离苟梁占卜到的地震时间却不足五天，如此仓促，钟诠不敢怠慢。</p>

等他再返回书房时，苟梁正在磨墨。他的动作不急不缓，顺着一个方向研磨墨条，枯燥而重复的过程却最能静心——这是原主心态不定时的习惯。他想要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与自己割裂开，活的逍遥自在，但事到临头终究还是不忍心。</p>

钟诠心中了然，上前轻声道：“主人，属下已经办妥。明日飞鸽必到燕地，主人莫忧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