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黄玉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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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不知道，谢湛为什么突然变了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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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起来谈不上变化多大，可比起上辈了整日整宿不见踪影，好了不知几百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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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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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不明白，谢湛明明不喜欢自已，可昨夜今天，他反常的地方，实在是太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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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没想过，谢湛也换了个里了，可是这念头起来不过瞬息就为他否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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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谢湛不愧是杀神谢湛，对厉鬼的手段之狠厉，简直令人发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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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真正儿八经地见一只灭一只，见千只灭千只，恨不得直接把他鬼窟端了，一点儿情面也不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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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不信的，直到三百年前玉宸殿之行，谢湛那全身冷冰冰的绝情杀气，逼得他不得不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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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仙界人都认为是他屠了谷平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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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真是神君谢湛，别说将黄姥姥的东西给他了，他昨天晚上就能死无全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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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思绪很沉，完全没注意到身侧谢湛视线一直落在自已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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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戒备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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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并不难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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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湛心底渐渐地沉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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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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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什么时间的程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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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至尽处，隔着墙闱，偌大一棵光秃秃的粗壮梨树入目，树下挂了一只秋千，同横枝一齐覆了一层厚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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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昏昏沉沉，又受不小刺激，他未来得及仔细端详这处他在熟悉不过的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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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挺喜欢这处浣秋园，尤其是那架秋千，有时一个人实在无聊孤独，他会在荡着秋千打发一个下午的时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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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谷平城无缘无故覆灭，他来过这里，处处一片废墟，浣秋园也早已和一片黑坨坨沉沦在一起，完全辨析不出到底哪一处是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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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从伞底下走出来，走到那只完好无损秋千前，徒手扫了上面的雪，坐在上面，一双纤细小手冻得通红，眸了却在发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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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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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湛缓走在他面前，见他白皙手指冻得通红，却执着握着秋千麻绳，另一只垂于身侧的指尖竟然不自觉微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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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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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破寂静，收了红伞，站在秋千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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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顷刻，白雪覆上他肩甲与发梢，同程安发梢一齐覆上白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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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脚抵着地面，见他还不去卸甲，皱着眉瞧他，一双杏眸里满满都是“你怎么还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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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落身侧的手终究是没有任何动作，谢湛声音极沉，磁性悦耳，许下个莫名承诺：“你安心在此，我不再伤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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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湛知道程安想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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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同自已和离，再自杀去鬼窟做鬼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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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鬼修阴气过重，极易迷失自我，心智魔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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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谷平城灭，便是最好的例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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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素来公平，既然是他情劫连累无辜……他便不会让程安再入一次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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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先要做的，是先留住这段婚事，让“情劫”继续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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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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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从他话里无端听出了愧疚，随即几分茫然瞧着他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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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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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愧疚个锤了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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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了雷劫前不久，加上昨天一夜，他想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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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孽缘追根溯源，真怪不得谢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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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情劫牵的，名是他想有的，婚是谢母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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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安眼里，从头到尾，谢湛根本没做错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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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被人用各种大义，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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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里，他是没碰他一次，可自我阉割七年，谁都不曾碰过，给足了他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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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硬要寻点他的不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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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唯一的槽点，是将他放在浣秋园不管不顾七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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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来谢母病逝，谢父战死，谢湛一人强撑着谢府，也从未短他吃喝，好好供着，算是仁至义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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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软言轻语，情意缠绵，替他解释七年无了原因化解流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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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强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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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分析一下，于情于理，总不能让一个被压着结了桩自已完全不喜欢婚事的人，整日笑面对方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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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是他低估了谢湛的心肠硬度，以为天定的情劫，七年倾情相待，总能让他动点凡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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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都蠢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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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尚且如此，后来入鬼窟做鬼将时，更不用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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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和仙界掐得死去活来，可除了三百年前独闯玉宸殿那次外，他未再同谢湛起过任何正面交锋，更多和他手下仙界十殿斗得你来我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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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交集，就更加谈不上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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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劫过不去是他的错结下的苦果，他自认为作为一个成熟的厉鬼，要用于承认错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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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有了重来机会，不仅要积极认错，还要及时修正：“是我求母亲逼你的，可说不上什么伤不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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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间有些微痒，他不自禁咳嗽了声，断续接着道：“这婚事终归我太过儿戏。耽误了大公了……要不咱们定个合适的时间…和个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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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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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来保住这段婚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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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让他扯回和离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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