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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来覆去看过很多他的影片和采访,他自己承认过自己的问题,也有很多导演说白黎之是戏痴,说他总是要花很长时间才能从角色中抽离。

如果角色太痛苦,他仿佛也感同身受地处在痛苦中。

时蜜想到她刚上船时看到白黎之正在抽烟的事,担心地问:“边导,那刚才的这场戏结束,白老师是不是也会很难受?”

边导点头:“肯定难受,但也没办法,这些年他试了很多办法,都没用。”

说着边导抬头看周围,没寻见白黎之的人影:“估计又躲起来抽烟去了。”

边导很有前辈老师的责任感,顺便教着时蜜:“你和边薄以后正式入行拍戏的时候也得注意了,这行是入戏容易出戏难,出不来戏的时候会很难受。”

时蜜答应着,全部都记在心里,一边隐约为白黎之担心。

边导这边拍完白黎之的戏份,还要再拍边薄他们的戏份,拿着对讲机开始安排准备继续拍。

时蜜站了一会儿,看到武行和现场爆破的工作人员都在忙,她的站位有点影响他们工作,就退到边上站着。

白黎之又躲起来抽烟了吗,黑灯瞎火的,又是海上,时蜜在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白黎之会不会掉下海的事,又想这片海域会有鲨鱼吗?白黎之真掉海里了,他周围没人,会不会都没有人发现,那可怎么办?

时蜜脑子里这么一想,人就担心起来,不知不觉就抬脚去找人。

找了小半圈,她看到了正坐在栏杆上抽烟的白黎之。

海风吹得他头发在胡乱地飘,他嘴边咬着烟,随着他脸颊凹陷吸烟的动作,烟头的红点逐渐变亮,红光映在他脸上,再变暗,忽明忽暗中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魅力。

他今晚补拍的戏份拍完了,青肿的那只眼睛已经卸妆,能睁开了,他正眯着双眼看波澜的海面。

时蜜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就惊到他,再把他吓得掉到海里。

他坐在栏杆上,双手都没有扶着,就那么随意地坐着,看得她特害怕他掉下去,心跳加快地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他安全离开那栏杆。

“看什么?”

忽然他沙哑的嗓音开口,透着低沉与冷淡。

时蜜被突然开口的白黎之给惊了一下,全身缩得像军训立正,立时九十度鞠躬喊:“白老师好!”

——同时一头小脏辫耷拉向下,仿佛街头小混混在喊“大哥好”。

白黎之咬着烟头,徐徐向她转过来,打量着面前这位九十度鞠躬的小脏辫。

想到了她说想成为他女主角的事,无端有种被私生饭追到家里的不悦。

他没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

时蜜想直起腰,可莫名感觉有视线一直压着她,让她直不起来腰。

而且她又一直没听到白黎之说话,弄得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动。

直到她甚至怀疑白黎之已经走了,她才一点点试探抬起头。

就见白黎之压根没看她,正在望海。

时蜜的小心翼翼变得胆大了些,她走过去善意提醒说:“白老师,您这样有点危险。”

说着,她越过栏杆往下看,看到的是奔涌的海水,咽了口唾沫说:“太危险。”

白黎之没给一点反应。

时蜜见他总不吱声,嘴巴有点不受控住,舔了舔嘴唇,小声说:“白老师,我听说乔焱老师在出不了戏的时候,就会听相声模仿相声,直到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乐了,就出戏了。要不……您试试?”

白黎之听到“乔焱”二字,眼神就已经变凉。

时蜜紧张,又想勇敢,于是嘴巴就忍不住叨逼叨:“要不您试试跳伞之类的?我记得乔焱老师有次是拍自己死了的戏,拍完以后人好像都没魂了,后来他就去跳伞了,在直升机门打开那一刻,他突然回过神来。”

说到这里,时蜜想起她爹的怂样,没忍住笑出声来:“然后哈哈哈乔老师就抓着门不松手,也不敢跳伞了,喊着让关舱门,那一刻他就出……”

她正笑着呢,话也没说完,白黎之搭在外面的长腿猛地跨过栏杆收了回来。

他双脚落地踩实了地面,皮靴发出两道重响声,冷着脸向时蜜走过来。

时蜜笑声停住,眼看着白黎之走近时他脸上的血痕越发清晰,他身上还有着仿佛戏里的果断冷厉。

时蜜不由得全身变冷,冻得她哆嗦,然后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又好像是被白黎之此时的眼神给吓的,突然转身就跑。

就在她转身跑出去两步的时候,“噗通”一声,她被固定在地上的铁给绊倒在地,手里的东西也被她给甩出去,整个人趴在地上呈乌龟状。

爹爸啊!!!

时蜜两眼紧闭,摔得她整张脸全紧到了一起,尴尬到脚趾蜷缩。

白黎之脚步有片刻停顿,手也伸出一半,方才似是下意识要抓住她,可她转身撒丫子跑太快,距离远,他没抓住她。

接着白黎之脚步未停,一步又一步地经过她,同时解着外套的扣子,继续举步向前走。

时蜜趴在地上,脑袋渐渐往上抬起,因为趴着的姿势,眼睛往上最高才能看到他屁股。

然后,她看到他屁股一点点变矮,他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一枚红色钥匙。

钥匙上印着匹帅马,是她的法拉利车钥匙。

时蜜心说咋整,她要承认这车钥匙是她的吗?

如果是她的,白黎之不就知道她是富二代了吗?

她正想着,突然她腰以下的位置飘过来件衣服。

衣服飘飘荡荡地落在她身上,让她大半条腿都变暖了。

是白老师体贴地把他戏里的特警军装盖到她身上了!

也是这时她才感觉到膝盖好疼,膝盖好像摔破了。

还有记起自己穿的是短裙,时蜜迅速面红耳赤满脸爆红。

她刚才摔走光了啊啊!

白黎之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将车钥匙递到她面前,他低哑的声音缓声问:“你的?”

他问得缓慢,像警察在审嫌疑犯似的,腔调让人不寒而栗。

同时这场景还有那么点苏,十九岁的少女时蜜正是处于满脑子胡思乱想时。

旁边是海,爱豆将衣服盖在她身上,还蹲在她面前,低磁的嗓音与她缓声说话,还是一个尾音很撩的问句。

她正想着,白黎之从嗓子里发出一道“嗯?”

时蜜被他这个低低的“嗯?”叫得回过神来,她双眼紧盯着车钥匙上的那匹马,喉咙干涩。

心思百转千回间,她自己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抻着白黎之衣服的两个袖子在腰间打了个结。

然后她为了表明此时说的是真话,睁着大眼睛无辜地三连否认:“不是啊,不知道啊,没见过啊。”

白黎之蹲在地上仰头看着面前撒谎、还要硬瞪大眼睛的小脏辫,反问:“不是你的?”

时蜜低着头,继续三连否认:“不是我的啊,不知道谁的啊,我没见过啊。”

顿了顿,她还腔调了一下:“真的。”

白黎之敛眉思忖须臾,不紧不慢说:“那应该是道具组的。”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顺手将车钥匙揣进裤兜里。

时蜜直直看着他把钥匙揣进兜里的动作,心肝直颤。

白黎之对不熟悉的人,向来寡言少语,他对她淡道:“离开前把衣服给剧组,不用还给我。”

说完他就转身走。

时蜜急急忙忙喊住他:“白老师等一下。”

她脑袋里飞快闪着他刚才拍的那一场戏,唯恐他走了,赶紧跑过去站到白黎之面前仰头说:“白老师,您刚才拍的那场戏,如果改成是一名孕妇受伤怎么样?就是她虽然在你怀里死了,但是她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孩子活下来了。”

“不过这个不用太多镜头铺垫和解释,就在最后结尾黑幕时,突然响起一道婴儿的响亮哭声就行!婴儿代表新生命和希望,这样就救赎了您这个角色在电影里的内疚与自责,是不是……还挺好的?”

时蜜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面都快没有声音了。

她正和白黎之四目相对,白黎之的目光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这让她特别怕他。

白黎之看似目光平淡,但是眼里有飞快闪过欣赏,然而也只不过一瞬而已。

“这也是你从乔焱老师那里学来的?”

时蜜觉得白黎之和她爸应该是互相欣赏的关系,就用力点头,咧着小虎牙露着酒窝笑:“我经常看您和乔老师的戏,会反思很多。”

白黎之眼里隐藏着的那一点欣赏,彻底消失,脸上的血痕莫名变得更冰冷了似的。

“行了,回去吧。”

时蜜也想到她爸可能要着急了,但是她还有句话要说,着急忙慌地说:“白老师,今天是我生日,那个,你能,我……”

白黎之挑眉,猜测这小脏辫支支吾吾的兴许是要拥抱。

“那个,”时蜜向他伸手,确实扭捏害羞说,“白老师,那个,能……握个手吗?”

白黎之看着小脏辫仿佛是要和他进行商务谈判的伸手姿势,停顿了有好几秒。

而后他没有伸手,双手插兜淡道:“生日快乐。”

时蜜的手僵硬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白黎之未再继续停留,转身离开,军绿色的迷彩短袖渐渐融入黑夜。

时蜜一点点将手收回到身侧,被爱豆一而再拒绝得有点难受,低低说:“不管怎么样,我会继续努力成为你女主角的。”

然而白黎之就好像有顺风耳,似乎是听到了她说的这句话。

风中隐约传来他的声音:“年轻人,最难能可贵的是,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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