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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他无疑是把小命交到了颜亦童的手上。其实只要是有意识的人成默就一点都不害怕,害怕的就是颜亦童这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疯批。</p>
“长雅高二(9)班,能想的起来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教室里,你把付远卓的椅子从窗户里扔了进来,然后我转身跑了。后来第二次见面是在杜冷弄的六·一儿童节聚会上,你那个时候戴着个黑人头的假发,还有黑框眼镜,别了个蓝色小海豚的发卡,然后你拉着我跟我出了三个题目,第一个是推理题,第二个是数学题,最后一个是叫我猜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我猜对了你最喜欢的是‘蒸汽波’。后来我们在学校经常见面,你知道我印象最深的是哪次吗?”</p>
成默竭尽全力,在记忆中去抠那些和颜亦童在一起发生过的细节,出乎意料,真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很多,甚至比谢旻韫还要多。</p>
当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此际回忆起来,竟有些回甘,像是一杯余味悠长的冷泡茶。成默知道把青春比喻成一杯茶,总有些不合时宜。也许它应该是可乐、是啤酒,甚至是红牛,也不该是杯子里的茶。可他看着颜亦童,想起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就是这样觉得。</p>
也许是他说的话起了作用,颜亦童缓慢的翕动了一下殷红小巧的嘴唇,僵硬的微笑逐渐变幻成了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对颜亦童没有刚才那么害怕和担心了。那种令人心底发毛的未知感在消退。</p>
成默保持着距离和平视的姿势,继续轻轻的说道:“我对你印象最深的那次就是在走廊里,你对我说:我们一起,我请你好不好。当时我觉得很莫名其妙,但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装什么啊,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请你吃饭欸!自己还真是不懂得珍惜,人啊!其实就是这么贱,总要失去......”</p>
颜亦童忽然微微出声,吐出了个“贱”字。</p>
成默停了下来,他观察着颜亦童,直到确定她不会再开口,才又慢慢的说道:“是啊!那个时候年轻,有些事情不太懂。”他笑了一下,尽量的让这个微笑显得轻松温暖,“我还记得你做了盒饭给我吃,那天你还拿了你cos的阿狸的照片给我看,不过你没有告诉那是你,只是老问我你和谢旻韫.....”</p>
听到“谢旻韫”这个名字,颜亦童的表情从迷惑变成了龇牙咧嘴,就像一只生气的小猫咪,唇边的两颗尖利的犬齿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给人一种随时会扑过来咬他一口的感觉。</p>
成默先是闭了下嘴,接着立刻加快了语速,“之后,有一天我带你去逛了书市,买了《蚂蚁三部曲》,整个过程还不到十五分钟,我记得那个时候天气很热,你就拉着我去看漫画书,你的手很暖,那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牵手。后来还碰到了我的初中同学,你又非得去吃王品,给我买了一套西装,那套西装我现在都还留着呢,挂着保护套,放在柜子里,那是我人生中的一套西装。接着你又带着我装了一把B,把黄依依和他男朋友震得一愣愣的......”他又笑了笑,“现在想那现在想起来好像我的很多第一次都给你了你......”</p>
颜亦童的面容又平静了下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隽永秀气的煞白小脸上重新泛起了微笑,这一次的笑容似乎没有那么僵硬了,稍微甜美了一些。</p>
成默心下稍安,他认为是时候拉近一点和颜亦童的距离了,于是直起身子向前挪了一步,“你还记得吗?我们后来还一起搞了件大事,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操纵了学点赌局,狠狠的坑了杜冷一次,那次大家都很开心。暑假的时候孙大勇叫我去小天鹅玩,你和付远卓来小天鹅堵我,你说那是坏男人去的地方,我不应该去,你把我拖走了,在电梯里你还哭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就咬了我,说自己属马的,不仅咬人,还踢人......”</p>
说到这里,成默还真有点担心颜亦童突然咬上来,但颜亦童只是意义不明的笑着,没有任何动作,有点憨憨的。</p>
成默便又开始说,说开学之后大家为了帮付远卓竞争学生会会长,大家一起住到了秘密基地里面,在那里简直就是开了一个网吧和酒吧,他们除了学习就是吃宵夜喝啤酒,还有就是玩《英雄联盟》。</p>
说到《英雄联盟》颜亦童的表情又柔和了一些,成默察言观色,便延展开来说道:“记得有一次我们匹配遇到了对方王者五排,那次是我打的ADC,你叫我选的金克斯,你说你最喜欢金克斯了,然后你玩的露露辅助我,关键团的时候,对方中单阵亡了,还剩四个人,但我们这边就只剩下我和你了,他们果断开大龙,我对你,如果他们拿了大龙我们就肯定输,必须得上去打,你别让狮子狗秒我就行,你很紧张的对我说好,然后我们两个去了龙坑,对方一开始没有集火我们,而是让塞恩来骚扰我们两个。我走位很好,你给的技能也很到位,塞恩瞬间就被我们两个打成了残血,对方打野狮子狗忍不住开大隐身朝我跳了过来,塞恩也开大撞向了我,EZ也E出了龙坑,我当时没有闪现,中了任何一个技能都是死,但关键时刻,你先给了我大,弹开了狮子狗,然后闪现挡在了塞恩的大上,残血的你被秒掉了,我活到了最后完成了收割!那一局我们从大逆风,完成了翻盘,赢了之后你又是叫又是跳,开心的不得了......”他停顿了一下,认真的说,“知道吗?在你闪现帮我当塞恩大的那一刻,我也体会到了一起玩游戏的乐趣。”</p>
颜亦童紧绷着的面容在成默叙述中完全放松了下来,就连眼眶里的一汪碧蓝也如同被水冲淡了一般,能在朦胧的蓝色中看到藏在下面的黑色瞳孔。</p>
成默又向前走了一大步,这时他距离颜亦童只有一步半的距离了。</p>
与此同时他看到瞄准伦墩的核弹也只剩下两分钟就要发射了。那个红色的电子计时器显示的数字有些模糊,但能看见还在跳动。坏掉的音响里那个温柔的恩诺思女声断断续续,在混乱的电波声中像是在唱着令人心悸的歌。</p>
“我们一起住在秘密基地的时候,是我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这样的时光以后还会有很多,结果后来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我离开了学校,在全世界各地漫游。高三的时候我回了学校,你和付远卓在小天鹅给我举办了生日会,你还为我画了一幅漫画,那幅漫画我也还留着,同样放在衣柜里,你记得不记得,你在电梯上偷吻了我一下,就飞快的跑了......”</p>
颜亦童眼眶里的蓝色时浓时淡,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浮出来。成默瞥了眼一下一下跳动的红色电子钟,它偶尔会变花,但时间是准确的。</p>
“1分20秒”,它在倒数计时,成默心急如焚,却不动声色的再次向前走了一步,这时他距离颜亦童只剩下了半步。</p>
成默再次弯腰,他的脸和颜亦童的脸已经只在呼吸之间了,他能清楚的闻到颜亦童身上奶香奶香的栀子花味道,能触碰到她眼瞳里的沁凉。</p>
“你还记得吗?”成默抬起手,触碰了颜亦童的手臂。</p>
就在碰到颜亦童的刹那,她稍稍抬头,竟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有点迷幻和嘶哑。</p>
成默万分欣慰,他笑着回答道:“成默。”</p>
“记.....得......”</p>
颜亦童在微凉空气中浮动着的蓝色马尾陡然间立了起来,像是两条长长的柔软触手牢牢的束住了他的脖子。</p>
夺命的窒息感奔涌而来。</p>
音响里响起了尖利又遥远的电波声——“我记得你这个负心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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