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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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京城？”</p>

“是的。”成默说，“看过他们，我们就可以去星城了，你不是早就想去星城了吗？说要吃米粉，还有红烧肉.....”</p>

“嗯。”</p>

虽然雅典娜向来都听成默的安排，成默却还是笑着补充道：“放心吧！我敢保证，星城的火锅不一定比的上四汌、重青，却肯定比京城的要好一点。而且湘菜也是华夏八大菜系之一。”</p>

“我知道。”雅典娜扬起了头，眼睛里有不小的憧憬，可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道：“我很期待，我有看过南溪描写的湘菜，一定很合我的胃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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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吃火锅吃到下午两点多，然后按照付远卓给的地址，在定慧桥附近的乐府江南找到了叔叔和婶婶开的米粉店。这个靠近五环的小区自然算不上高档的小区，远远看过去，在灰霾天空下的大雪里，就是一片京城四环五环区间随处可见的居民楼，很难想象这样的房子还要四、五万一平方，即便这个数字对于成默如今来说，只是毛毛雨，他还是觉得不值得。</p>

叔叔和婶婶开的米粉店叫做“巧云武陵牛肉米粉店”，挂着黑底红字招牌的米粉店就在稻香村和“老乡煎饼”的中间。当姜军将车开上人行道，停在米粉店门口时，还引来了好些好奇的目光。</p>

成默下了车，带着穿着celine驼色大衣黑色丝绒裙裤的雅典娜走向了米粉店，她穿着一双黑色的低帮短靴，比成默还要高半个头。简陋的街道因为她仿佛变成了巴黎最洋气的T台。这个刹那，大雪都似乎停滞了片刻。</p>

糊着雾气的玻璃门上贴着红色的“欢迎光临”、“冷（暖）气开放”，还有成默无比熟悉的武陵牛肉粉店菜单。莫名其妙的成默心里竟升起了一些异样的情绪，他有些难以形容，就像是翻开了一本读过很久内容却熟悉的书，他本该没有兴趣再看一遍，可当那些文字跃入眼帘时，他却依旧想要顺着剧情阅读下去，即便他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要发生什么。</p>

这叫成默觉得奇怪，书籍可以翻来覆去的阅读回味，可记忆却很少带来这种感觉。他猜测也许是他还没有到那样的年纪，对未来比过去更有期待感的缘故。</p>

成默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拉开了玻璃门。如他所料，只摆了四、五张小桌子的米粉店没有一个客人，只有戴着袖套的叔叔和婶婶正拿着手机百无聊赖的玩手机。叔叔在刷短视频，婶婶在聊微信。</p>

当成默走进了的时候，叔叔连忙放下了手机，麻利的站了起来，行云流水的将手机放进口袋，起身走向了烧着热水的厨房。而婶婶则操着不那么地道的京腔说道：“欢迎光临儿，吃点什么儿？”</p>

“叔叔，婶婶，是我....”成默说。</p>

婶婶黄巧云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巴一眼不眨的盯着成默和他身边的雅典娜说不出话来。背影有些佝偻的叔叔停住了脚步，隔了好一会才转身。</p>

成默看到叔叔成继东的嘴唇有些哆嗦，他打量了自己好一会，直到眼角泛起了泪花，才开口说道：“成默？你.....真是成默？”</p>

“是我，叔叔。”成默笑了笑。</p>

叔叔快步走了过来，想要握住成默的手，可注视着一身黑色华裳的成默，抬起的那只粗糙的大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有些窘迫的换成了请的手势，语文伦次的说道：“先坐！先坐！”他回头看向了婶婶，“老婆.....老婆，你快去旁边买点什么来，糕点还有饮料.....对了，现在年轻都爱喝奶茶.....买两杯奶茶.....”</p>

婶婶一边偷偷打量着一头金发的雅典娜，一边小心翼翼的应着“好”。</p>

成默拦住了婶婶说道：“婶婶不用买了。我们刚吃过饭.....”</p>

婶婶毫无阻碍的切换到了武陵话，说道：“吃过饭也没有关系，买点喝的。”</p>

成默没有继续拒绝这质朴的热情，只是转头对雅典娜介绍道：“这是我叔叔，这是我婶婶.....”</p>

“叔叔、婶婶。”雅典娜跟着喊道，在成默身边她向来乖巧，完全看不出来是一言不合就要砍人脑袋的女魔头。</p>

叔叔都不敢多看高贵异常的雅典娜，注视着成默很有些胆怯的问：“这位是.....”</p>

“我的妻子，雅典娜。”成默顿了一下，“你们可以叫她的中文名，成雅，或者小雅，都可以。”</p>

“你....你结婚了？”叔叔瞪大了眼睛。</p>

成默点头，“不过还没有领结婚证，这次回来就是领证的。”</p>

“就结婚了？？”叔叔还是不信，转头看了看雅典娜，像是在问和这个外国人？</p>

成默笑着点了点头。</p>

婶婶推了一下叔叔，“让他们先坐下啊！我去买饮料，你现在给阳阳打个电话，让他找个最贵的那种酒楼，至少得是五星级的，定个位置.....晚上我们请成默和他媳妇吃饭。”</p>

“对！对！”叔叔说道，他从桌子上拿起卷纸，将很干净的座位反复的擦了又擦，直到成默抬手阻止的时候，才让成默和雅典娜坐下。</p>

婶婶则跟成默和雅典娜打了个招呼，匆匆走出了米粉店。三个人坐在小桌子上，大概是雅典娜带来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叫叔叔显得手足无措，坐在成默的面前像个被训话的小学生，好一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成默先开口说了这两年自己的情况，当然全是杜撰的。感受到成默的态度比以前和蔼的多，叔叔说话才利索了起来。告诉成默当初学校通知他们，成默是在参加欧罗巴学术活动时，在巴黎恐袭中失踪的，为此还赔了他们一千万，后来又给了成浩阳一个保送名额，他们一家人才搬到京城来。这时恰好提着奶茶和点心的婶婶走了进来，将热腾腾的奶茶和点心放心，满脸都是欲言又止。</p>

成默自然知道婶婶在想什么，不过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马上就告诉了叔叔和婶婶，钱不会收回去，他也不会要。</p>

叔叔连忙摇头，严肃的说道：“那怎么行。这钱一分都没有动，既然你回来，就应该给你。我们怎么能拿？”</p>

成默稍稍有些诧异，“钱还在的话，你们怎么买的京城的房子？”</p>

婶婶咳嗽了一声，叔叔却没有理会，回答道：“就在你失踪的第二年，21年阳阳保送了清华，就有中介找上门来，说你的老屋吉利，连出两个上清华的，还有一个双状元，想要买那套房子，多少钱都可以。我们当时想你只是失踪，当然不能给你做主，可对方实在是太诚心了，上门了好几次，还说愿意拿一套京城的房子换.....”</p>

婶婶打断了叔叔的话，“但我们也不能答应啊！可对方确实很有诚意，于是我们就变成了换租，我不收他们的租金，他不收我们的租金。所以那套房子还是你的，只是暂时租给了别人。”</p>

“就算房子卖了也没关系。”成默说，“只是我有点我的东西和爸爸的东西想要拿回来，不知道叔叔和婶婶有没有把那些旧东西扔掉？”</p>

“没有，没有.....”叔叔说。</p>

婶婶再次打断了叔叔的话，“我们叮嘱过他们，东西不能丢的！他们也答应了的，不会改变任何结构，也不会扔任何东西.....你想要拿随时可以去拿。”</p>

“对，对....他们还怕破坏风水。”</p>

“那就好。”成默点头，“那我过完年，抽空去一下。到时候麻烦叔叔、婶婶帮忙联系一下。”</p>

“没问题。”叔叔答应之后又问，“你们现在住哪里？过年在哪里过？我们家还有房间.....京城的酒店很贵，要不你们就搬到家里来住！？”</p>

婶婶白了叔叔一眼说道：“你看成默现在像是住不起酒店的样子吗？”</p>

成默笑了笑说：“我打算明天就回星城，不在京城呆了。”</p>

“回星城？”叔叔说，“回星城干什么？你那里也没亲戚了，我们一家就在京城过年多好！”</p>

“我主要是带雅典娜回去看看，顺便还要拜访一位长辈，还有给父亲扫扫墓，以后估计能回去的机会不多了。”</p>

叔叔叹了口气说道：“也好，每年我们都会去阳明山给你爸爸烧纸，你姐姐和你弟弟每次去看到你和你爸的墓地都流泪，现在你能回来，”叔叔笑道，“还带个这么漂亮的洋媳妇回来，你爸爸一定很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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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成默带着雅典娜和叔叔一家吃了顿饭，是这附近最豪华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堂姐成休言和堂弟成浩阳都来了。堂姐成休言还是老样子，感觉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比以前健谈多了。成浩阳也还是一副时尚潮男的造型，但言谈成熟了不少。席间一家人们都对雅典娜一直夸赞不已，一度上升到了成默为国争光的高度。</p>

最后一家人包括婶婶都喝的有点多，走的时候叔叔和成浩阳都已经醉的不行，成默扶着成浩阳去洗手间吐的时候，成浩阳还抱着成默哭，一边哭一边说哥哥你能回来实在太好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最崇拜的就是你.....</p>

成默想起自己对成浩阳也算不上好，便道：“成浩阳你喝多了。”</p>

成浩阳大概也没有听清楚成默说了什么，只是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娶谢旻韫学姐啊！”他一边吐，还一边自言自语的说，“当然我不是说嫂子不好......嫂子也很好。但是如果哥哥能娶谢旻韫学姐那就更好了！”</p>

成默拍着成浩阳的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我娶过呀.....我娶过呀！可惜你已经看不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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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2月2日，成默和雅典娜前往星城。沈幼乙恰好也是这一天，从京城去往星城，只是一个从大兴机场出发，一个是坐的高铁。</p>

2月4日，沈幼乙在星城完成了《非常会谈》的节目录制，当从长雅走出来的时候，池霞凝重的问：“南溪老师，你真的确定你要这么做？”</p>

沈幼乙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确定。”</p>

“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吗？”</p>

“我知道。”沈幼乙虚着眼睛眺望着不远处的岳麓山说，“人的一生值得去做的事情不多。对于每个人来说，想要得到的东西都太多了。可有得必有失，这句话很简单，却没有人真的在意。我曾经也犹豫过，询问过自己在坚持什么，在等待什么，承受这一切值得不值得。直到刚才我才明白，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是没有选择的。有的时候，就算你不想坚持下去，也必须得坚持下去.....”</p>

“可以放弃的。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放弃的。”池霞摇着头说。</p>

沈幼乙笑了笑，她指了指自己的心，“我的心，掉入了黑洞，到现在还没有落地.....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只能到死掉才会结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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