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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道人抬眼一扫,似交代众修,似答斜玉所说,又更似自言自语:“我愿相信,人性本善。”
话音未落,满殿灯火失了支持,倏而寂灭,韩世堂眼前一黑,却迟迟不舍得闭眼,万物于他眼中渐渐显出轮廓,众修皆在,单单少了白衣道人。
黑压压一片的妖人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此地不宜久留,韩世堂反应很快,他爬起身向众修一招手:“愣着作甚,还不快走?”
众修如梦方醒,怔怔望了韩世堂一眼,才手忙脚乱地向殿外涌去。
韩世堂蹲下身将庄昭架到背上,一个锦囊从庄昭腰间滑落,默默坠地。
韩世堂并未留意此物,他调整好姿势后,便跟上人流,最后一个出了殿去。
黑暗中,一只苍白的手捡起那只锦囊,拉开,从其中取出一张边角磨得起毛的字条,字条染了点点猩红,那是庄昭的血。
此去白云,师尊勿念;待某阳春,幽篁再见。
红衣女子的目光落在“白云”二字之上久久未离,其实,她最在意的本该是“幽篁”二字,可仙脉尽毁之后,她便不再记得那些往事,她只知道,她要为斜玉效力。
为斜玉效力,便是与修仙界为敌。
闹剧落幕,大殿重归于寂,四面墙上的人脸扭曲着嘴角,桀桀怪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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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驾车走了十几日,远处已可见模糊山峦。
车走比人走得快上许多,也轻松许多,司华弦叼着一片不知从哪里薅来的草叶,斜斜倚在车厢边缘,透过车帘一闪一闪的缝隙,望着谢存出神。
自从前些日子她从辕座一侧跌落,险些滚到车轮底下去以后,谢存便勒令禁止她再探头出来。
不得不说,谢存严肃起来还是挺吓人的,纵使恣意妄为如司华弦,在倚棠君面前,也不得不乖乖听话。
日头稍偏,从某个角度瞧去,金灿灿的阳光近乎雪白极晃人眼,正是将晚不晚之时。
马车驶离一道关墙,即将进入茂林。
谢存牵了牵手中缰绳,骏马的步伐稍稍缓了下来,他一侧头,一句话刚刚滑至嘴边尚未及出口,就听司华弦一句:“继续走吧,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进下一道关。”
谢存轻笑,抬头一望日影:“好。”
扬鞭打马,一片繁茂枝叶擦过车顶,发出“扑簌簌”一阵轻响,阴凉骤至。
司华弦眼前一暗,她吐掉嘴边叼的草叶,翻身抱手坐起,用靴跟勾来藏剑的画卷——这里偏僻荒凉,她怕出事。
马车愈向林中走,头顶交叠的枝丫便愈密,得以漏下的阳光便愈少,渐渐地,连昼夜时辰都辨别不清。
司华弦隐隐觉得不对,虽见不到太阳,但她还是能大致估算出进入茂林的时间的,如今走了这么长时间竟还未走穿茂林,这大大超出她的预估。
沉吟一番,司华弦卷起门帘对谢存道:“师兄,换我来驾车吧。”
谢存也察觉到了不妥,自然不肯。司华弦有些心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便直接上了手:她翻手甩出一道银光紧紧缠住缰绳,手腕一抬同时长吁一声,骏马登时一抬前蹄,堪堪定在原地。
谢存失了修为,很难察觉到司华弦所察觉到的东西,但他一瞧司华弦动了法术,便也明了眼下这事,恐怕是如今的他无法解决的。
念及此,谢存二话不说,翻身下车给司华弦让了位置。
司华弦有些复杂地看着谢存,她打心底不想提及修为法术云云,她怕谢存伤心,可如今,她也是没有旁的办法了。
司华弦与谢存二人快速交换好位置,谢存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为何?”
“这林子里有东西。”
司华弦低低回了一句,手扬细鞭催马快行,鞭声马蹄声夹杂在一起,在茂林之间反复回荡。
前首骏马被抽得发懵,先前几日它哪里挨过这种毒打,一时吃痛,只得一面哀嚎,一面撒开四蹄向前狂奔。
林间枯枝纷杂道路不平,司华弦坐在辕座上被颠得七荤八素,多次脱离座椅又极速下降,她有些头晕,但心里疯狂钻出的一股不详之感逼得她无比清醒,她努力睁大双眼,直直盯着正前方。
自琅山一战过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妖气了,眼下,那般噬骨钻心的味道却再次席卷而来。
数量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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