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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寒衣咬牙,樊默言抱紧杨寒衣,拉着他往外走,说:“寒衣,你别看了,别看。”

杨寒衣盯着那人,恨意滔天道:“默言,我意难平,我意难平!!如果不是他,不是这俩疯货,你当初也不会命悬一线。我好恨!!!”

樊默言亲了亲杨寒衣,说:“他现在像疯狗一般,我们再和他们计较,受伤的恐怕是我们。”

杨寒衣眼睛发红,转头看着樊默言,说:“这次我肯定不会放过,当初我们那么惨,他还要踩我们一脚,今天天道轮回,不落井下石一番,我不甘!那是你嫡亲三兄弟……你怎么想的?”

樊默言紧紧抱住杨寒衣,将他护在怀中,看着人群外疯魔般的老三樊默行,沉默半晌,说:“是他不仁不义在先,告发我身世他也丝毫没想到我是他兄弟,伤你打你把娇娇卖到窑子时哪里想过我还是他大哥。分家断亲时,我和他就再也不是宗亲,我知道你憋的久,这次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拦你。”

杨寒衣长舒一口气,退到人群圈外,冷眼盯着人群中那疯狗般的人,转身去了旁边正街。

说来也怪,主街上摊主小贩游人都听着声音进了巷子看热闹,唯独兵器铺子的主人不去,倚靠在屋檐下的柱子上,冷眼瞄着。

杨寒衣走上前,说:“大哥,怎么称呼?在下杨寒衣。”

那人眼不抬,冷冷道:“虎二。”

杨寒衣说:“虎大哥,别人都去看热闹,你怎么不去?”

“呸!”虎二说:“脏的很!去看了,烂眼珠子哩!”

杨寒衣莫名:“这话怎么说?”

虎二瞄一眼杨寒衣,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杨寒衣笑笑,虎二说:“二月里来的,也不晓得哪里的破落户,来了这边将南市闹的鸡飞狗跳。”

“呃……”杨寒衣说:“怎么个说法?”

虎二说:“我听街里的人传,那户人家是豫州人,因为媳妇长舌嚼是非构陷长嫂,还要将自己亲侄女卖到窑子去,他家长嫂不干,将孩子救了后,用剑废了那男人,还将构陷人的媳妇打了一顿,后来分家了。”

杨寒衣面色不改,点点头,道:“他们家挺不仗义的。”

虎二说:“那男人和女人闹那么大一出,村里容不下他们,将他们撵了出去,传言说,那废男人带着年迈的老母和受伤的媳妇,一路逃难下江南,还说要找狼崽子报仇。”

杨寒衣不自主后退一步,樊默言上前握住他手。

杨寒衣冲樊默言笑笑,樊默言捏捏杨寒衣手心。

虎二说:“那男人老母亲在路上病的厉害,男人在家时是个吃|喝|嫖|赌的性子,哪里来的钱。一路上饱一顿饿一顿,老母亲没有吃的,男人索性也懒得管,任由老母亲哀嚎了七天,最后活活饿死了。”

“饿……饿死的?”杨寒衣有些不信。

“可不是!”虎二说:“来到苏州这边时,肉身都臭了,瘦的皮包骨,像干尸,吓死个人。我兄弟在义庄帮工,将人抬进去时,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这么惨。”杨寒衣不胜唏嘘,怎么也不曾想到刘氏是这样死的,当初刘氏欺负他时可是何等的凶神恶煞,盛气凌人。护短老三时慈母天性,倾尽所有,哪里知道最后却落了个活活饿死的下场,估计到地底下都难瞑目。

虎二接着说:“那男人来苏州,就着身上还有的钱,整日泡在窑姐那,你也知道他那方面被……他自己不能舒缓,就鞭|打|虐|待窑姐,将青烟楼新来的窑姐给弄的满身伤,那窑姐可是青烟楼新来的头牌,年纪小又水嫩。老鸨子心疼自己的摇钱树被弄的满身伤,将那废男人的姑娘给拖进青楼了。”

“还是个孩子……”杨寒衣感慨道。

“孩子又怎样?”虎二说:“男人有钱找乐子,人家青楼巴不得,可他把人家姑娘虐的满身伤,还破了相,你说老鸨子能依他?再说父债子偿,也说的过去。”

杨寒衣心里难受,为父不仁,受罪的还是小辈,那个孩子杨寒衣见过,水灵灵的很可爱,如果不是樊家一系列变故,那个女孩还是娇娇的堂妹呢,可怜稚子无辜。

虎二说:“说起那新来的窑姐也是个苦命的,父亲爱赌,将她卖了。她同胞的妹妹就在这附近挂牌子卖身呢,上午我还看到过,现在不晓得被哪家买走了。也是可怜……”

杨寒衣忙忙道:“那窑姐叫什么名字?”

虎二说:“进去之前叫孤渺来着,后来就换了花名。”

杨寒衣说:“他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孤鹜?”

虎二睨杨寒衣,说:“估摸着是了。”

杨寒衣心“咯噔”一下,还真是孤鹜的姐姐,孤鹜要知道姐姐被虐的满身伤,想是杀了老三的心都有。

虎二说:“那男人的孩子被老鸨子拖走,他也不心疼,成日醉酒宿在下等窑姐那,将身上的银子都败完了。没银子花又逼自己媳妇出去接客,接客换的银子他都占了,一分钱不给那妇人,还将那妇人当牲口般拴在门口,妇人稍有不顺就扒了衣服,关在笼子里,给人戏耍观看,他在一旁抽打疯笑,有些口味奇怪的客人还会给些银子。”

杨寒衣惊,道:“那妇人是他妻子啊。”

虎二“呵”一声,说:“妻子!那样的畜生还能有妻子,你见过逼自己妻子出去卖身,将自己妻子当街抽打,拴在门口,扒光关在笼子里让人赏玩的男人?他可是头一遭,这样也就算了,他屋中还养了三个窑姐,四个妾呢。”

杨寒衣道:“四……四个妾?”

虎二说:“可不是,他让结发妻子出去接客,已经被人说道。还养了小妾,左拥右抱,周围的人谁人不说道?他那破屋子每日像窑子似的,没日没夜的唱歌,都是女人的声音,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叫的,吵的周边的人夜夜睡不安生。”

杨寒衣道:“真是委屈你们住在周边的人了。”

虎二瞄一眼人群,说:“像这样的情况,三天一小,五天一大,就你们外来的还有来苏州游玩的人好奇。我们早就腻了,巴不得早些消停。”

杨寒衣和樊默言对视一眼,说:“怎么不请官老爷来?”

虎二切一声,说:“清官自己都难断家务事,还管你一群贱民怎么过?男人三妻四妾那不是正常,宠妾灭妻的还少吗?怎么说都是自己家里的事,有些聪明的知道关起门自己闹腾。像他这样蠢的,才会将结发不当人,禽兽着呢,官老爷管都嫌脏!”

杨寒衣知道事情始末,笑了笑,说:“虎大哥,多谢了。”

虎二摆摆手,说:“你们快走吧,没半个时辰他们消停不了。一会发疯起来要乱砍人呢。”

杨寒衣道:“马上走,这就走。”

杨寒衣牵着樊默言,离了兵器铺。

两人慢悠悠向前走,左右看看,等着杨寒文带着肖垣回来。

那主街旁的巷子里依旧嘶吼打骂哭声不断,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妇人的哭喊低呜在耳边萦绕不断,听的杨寒衣心里烦躁。

一刻钟后,杨寒文带着肖垣出现在长街尽头,杨寒衣笑着冲他挥手:“寒文。”

“二哥。”杨寒文牵着肖垣,笑呵呵往杨寒衣身边走。

“杨寒衣!!!——”

人群中破空传来一声大喊,熟悉的声音传来,杨寒衣脸上的笑僵住,愣愣转过身去。

不知何时身后的人群早已开出一条道,老三樊默行一身干净衣衫,手中拿着鞭子,吊儿郎当往杨寒衣这边来。

五族战火未停,狼族和中垣还没有破冰,樊默言在中垣土地上行走怎么都里理不直气不壮。现今遇到老三,这厮能饿死老母、逼妻为娼,已然丧心病狂,现在看到樊默言还不得使劲将樊默言身世一事抖落出来,到时樊默言又是一场灾祸。

杨寒衣很想将老三往死里打,奈何不能苦了樊默言,便拉住樊默言往前走,对老三说:“你认错人了。”

老三却一脚拦住杨寒衣,说:“哼!想跑?真当我瞎看不见你!”

“你想怎样?”杨寒衣本想私底下拿了子涵的文书,将樊默行以不孝逼妻为娼之名将他流放到偏远地区做苦工,以后一辈子再也不见,累死老死都与他无关,哪里想冤家要聚头,躲都躲不开,今天怕又是一番恶斗。

“我能怎么样?肯定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你杨寒衣现在很快活啊,在苏州混的风声水起,怕是忘了旧人。”老三说。

杨寒衣不耐和他翻旧账,握住樊默言手欲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

老三恶狠狠,道:“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杨寒衣,你那张脸我能记一辈子!大家快来看——”

围堵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都纷纷围过来,将杨寒衣去路堵了个严实。

杨寒衣瞪老三,道:“你要发疯滚远些,别碍眼!”

老三冷笑,大声道:“大家快来看——今天有好故事听喽。”

杨寒衣挤开人群,就要往外走,老三一把扯住樊默言,用力将他脖子处的衣衫扯了下来。杨寒衣惊呼不好,转身就去踹老三,老三跌倒在地。杨寒衣将自己外罩衣衫脱了,利落给樊默言脖子裹上。

杨寒衣厉声说:“你要死就滚远点,不要碍了我的眼!当初我能废你一次,现在就能让你生不如死,不要把我对你的忍让当成你猖狂的资本,我不发作不代表我没脾气!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老三哈哈笑,冲周围人大声说:“大家看到没?看到没!眼前这个人就是杨寒衣,他——是个哥儿,还是个断袖。就是他当初拿箭射我母亲,射了足足三箭!那可是他嫡亲的婆母,他都能下手,我母亲年纪大了不经吓,后来一病不起,活活病死了!”

“我那可怜的媳妇被他一顿痛打,至今身上还有好些内伤。你们给评评理,毒打嫡亲婆母,将自家三弟妹打成内伤,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他的心是有多恶毒!这样也就算了,他身边还带着狼族人,你们看到没,他护着的那个就是,当年狼族和中垣打仗,死了我们多少兄弟,他现在还把狼族人带在身边,是想大家都不活哩!”

围堵的人都用异样目光看着樊默言,不自主后退一步,包围圈大了些。

杨寒衣早知道老三会把樊默言说身份抖落出来,没想到这么快,还给他按了个不敬婆母,殴打弟媳的罪名,最可恨的害煽动众人情绪来抵触樊默言,一番话将家庭小事上升到国家高度,天照人本对五族本就恨的深,这话说出来,他杨寒衣怎么看都是窝|藏外族,通|敌|叛|变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端的一手好心机!

围堵的人看樊默言的目光立刻就变了。

“狼族人呢,那家伙力气大,你怎么也不栓起来?”

“是啊,伤着人怎么办?”

“听他们说狼族人吃人肉,喝人血呢。”

“真的假的,这么狠,为什么中垣还有这玩意?”

“狼族人,杀我子民,此仇不共戴天!”

……

惊恐、怀疑、害怕、避让……还有不屑、鄙夷。

老三呵呵冷笑,得意极了。

樊默言低了头,杨寒衣看的心疼,心中憋屈更深,再也不想忍,当即说:“是!他说的都不错!我杨寒衣是个断袖,是个哥儿,可这又如何?我靠自己双手吃饭,靠自己头脑发家,我做的每一件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我碍着你们哪里了?”

“樊默言是狼族人,那又待如何?在天照国土上,他从未伤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这么些年,安安分分,哪里就来了那么多偏见!曾经的人做的事难道要让后人承担一辈子的罪责?!因为身份一事,他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非要把人杀了你们才甘心,非要把人逼死了你们开心?!这么大一个天照,我就不信容不下一个改过的狼族人!如果国容不下,我找圣上说理去;如果是你们容不下,来找我杨寒衣,有什么冲我杨寒衣来,我杨寒衣的人,我护着!”

“杨寒衣!”老三冲过来,一巴掌打在杨寒衣脸上,杨寒衣没招呼住,被打的发懵,只觉耳边嗡嗡乱鸣,口中腥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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