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别问，问就是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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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来是嫪毐势力的人，当初嫪毐谋逆失败后急于逃命，是郑来为他挡了箭，还备了马。

如果把这个人挖过来，用处是很大的。

嬴政暂时不计前嫌，朝他招了下手，向前俯身：“你和嫪毐什么关系？”

郑来脸色一白，这三十年后的秦王什么不知道？绝对是试探。

他如实道：“嫪公曾经救过臣的性命。”

嬴政敛眸，眼睫细密而微卷，“救命之恩自然有机会报答，良禽择木而栖，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吗？“

这个时候郑来的脑子格外灵光：“臣愿为大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郑来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从他见到嬴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选择。要想活命，只能站在嬴政这边，否则他随时都会掉脑袋。

“嗯。”嬴政听惯了这些套话，没什么反应，淡淡道：“朕要见秦王。”

郑来下意识道：“咸阳宫戒备森严，出入者均要搜身严查，臣位小身微，恐怕……”

嬴政好整以暇地倚着靠背，“咸阳宫进不去，里面的人难道出不来？”

郑来睁大了眼：“大王想让大王出来见大王？”

嬴政：“……”

禁止套娃，谢谢。

·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郑来一定冲回去把昨天占卜的结果改成大凶，大大凶，像大王那么凶！

先不说秦王身份尊贵，又年少气傲，绝无可能自降身份离开咸阳宫见人，单是眼前这位大王的身份，若非亲眼所见简直天方夜谭，他该如何向秦王解释并让对方相信？

直接过去说：“大王，外面有个秦王让你出宫去见他？？？”

不用等五年，他明天就能被斩首弃市。

尽管如此，郑来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后，还是铤而走险，按照嬴政的吩咐做了。

赵政在咸阳宫单独接见了他。

年轻的秦王坐在王座上，穿了一件雪白的常服，长发披肩，在脑后用银缎发带草草束了一下。

赵政刚刚午睡醒来，还有些困倦，但依旧坐得矜持端正。他看过了匣中的星石，没发现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敷衍道：“放到少府去吧。”

郑来立于阶下，一个头两个大。想到外面马车里的大王还等着，他汗涔涔道：“这石头虽不起眼，却为大王带来了一位真人。”

真人是当时七国对仙人的一种叫法。

“真人？”赵政似信非信的，好歹是清醒了些，“怎么不带过来？”

郑来按照嬴政的嘱咐道：“真人欲助王上灭诸侯，成帝业，不便见旁人，故请王上微服出宫相见。”

赵政笑道，“按照秦律，欺君该当何罪？”

郑来就知道会有这一问，拂衣跪地：“按法，当车裂。”

是个明白人，看来脑子没坏。

赵政微微后仰，靠着座背，道：“空口无凭，真人可有赐教？”

郑来犹豫了一下：“真人说，大王见到他自会知晓。”

赵政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

“真人还说，倘若十年内不能灭六国，任凭大王处置。”

这句话换了别人说，六国听了恐怕笑掉大牙：十年灭六国，匀开来一年多就得干掉一个，小老弟有志气，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但是嬴政不一样，就如同此刻端坐在王座上的少年，他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帝王气。

这是个十分诱人的条件，放下点架子出去见见也无妨，但是不用太着急。

赵政漫不经心，像是和郑来聊起了家常：“真人长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郑来底气十足：“一如大王天人之姿。”

这阿谀奉承的话听了也就图一乐，不必当真，赵政也从没当真过，“既然是真人，怎好唐突？请真人到广成传舍休息，待寡人斋戒三日再见。”

郑来：“……”

……还真被那位大王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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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来把嬴政带去了离咸阳宫不远的广成传舍，因为嬴政身份特殊无法登记，郑来走了后门才让嬴政住进去。

传舍有单独的院落，修竹青翠欲滴，池塘中开着大片红莲，水上有供人纳凉的凉亭。

嬴政让郑来把坐席搬到回廊下。

这里太阳晒不到，因为建筑设计精妙，一直有清风吹拂。

嬴政席地而坐，郑来帮他倒了一杯凉茶：“臣不宜久留此地，还望大王准臣回家。”

嬴政道：“太卜觉得自己能回去吗？”

话中有话。倘若他回去，保不准会泄露这件事，嬴政自然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再谨慎些，直接杀了他更省事。

郑来一抖，“臣……”

嬴政道：“你留下。”

“……”郑来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嬴政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是是是，臣领命。”

等待总是漫长的，何况还是和秦王共处一室。郑来终于熬到了入夜，缩在墙角想睡个觉来着，结果有密卫上了门，说是秦王来见。

郑来瞬间惊醒，“不是三日后再见吗？”

“你倒是信。”嬴政在走廊中看书，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攻其不备，出其不虞。此时不来，他就不是秦王了。”

不等郑来出去迎接，外面已经响起了脚步声，穿过舍堂，往这边走来。

门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推开，白衣少年出现在门边，仿佛一汪月色落在清风里。

赵政缓缓将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

散发的嬴政坐在风里，身上的黑色帝袍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白色的里衣，像是要就寝，又像是在懒懒地等人。

他抬眼望向赵政。

那一眼仿佛在说：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