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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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 天公亦是作美，一个秋高气爽的晴天, 在皇宫正大门朱雀门前的广场上，五更不到，便列满了从北衙禁军抽调而出的虎贲龙骧二卫士兵共千余人，卫兵衣甲鲜明，队列星旗电戟。</p>

今日便是皇帝率众秋a的出发日子，待到巳时，皇帝大驾将从此门出, 北上去往围场。</p>

五更, 京都之那些随扈的人马也陆续抵达了，在典仪官的指挥下各自入列, 等待着大驾的到来。</p>

这些选的同行之人，有亲王宗室、九卿大臣、衙部官员、各公侯伯爵府第的世家公子、豪门子弟、游学或留居京都的波斯国、于阗国、宝勒国王子等人，另外还有京都里的不少贵妇人, 人员本就庞大，加上众人还有各自的随行伴驾，队列浩浩荡荡布满广场, 天亮后，广场通出去的御街上更是旌旗飞扬，满目皆玉骢骏马、香车宝鞍，仪容之盛大，声威之庄重, 平日难得一见。</p>

天大亮，广场附近的全部随扈人员已悉数到位, 当听到皇宫的方向隐隐传出一阵导迎的金鼓之声，知皇帝大驾将要出宫, 众人无不肃容等待。</p>

巳时，一辆圆顶方轸的驾金根大辂在前后仪仗和一百二十名羽林卫的引护下，从宫门内显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p>

阳光照在车顶周围的镂金垂云承檐和车辕两端的装饰金龙首尾之上，闪烁着熠熠的金色光芒。</p>

这便是孝昌皇帝的御车。顿时，山呼万岁之声排山倒海响彻皇宫，也涌入了菩珠的耳。因为姜氏的一句话，她终于如愿，今日得以成行。</p>

皇帝此次出行，皇后留下坐镇宫，随皇帝去离宫的是胡妃。胡妃的宫车在前，其次是太子妃，再下来，便是菩珠乘坐的这一辆朱轮车，车里除了她，还有怀卫和李慧儿。</p>

本以为她不能去了，没想到临行之前，获悉她又要去，怀卫和李慧儿都是欢喜不已，此刻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身边，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动静，怀卫忍不住好奇，偷偷扒开一点车帘，往外窥探了一番，嘴里嚷道：“好多人啊！全都是人！”</p>

李慧儿已多年未曾离开过蓬莱宫了，虽有姜氏庇护，但特殊的身份，令她变得谨小慎微，凡事缩手缩脚，从前更是不敢轻易流露内心的情绪。今日她却十分开心，尤其在获悉她的四婶也会和她同行之后，仿佛有了主心骨，脸上带着她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活泼的笑，见怀卫的头越钻越出，忙扯他，让他坐回来，万一让别人瞧见了不好。</p>

怀卫终于被拽了回来，向二人描述了一番车外的盛景，忽想起李玄度，心里对他还是有些不满，埋怨道：“四兄他可太坏了，这么好玩的事，大家都去，他居然不让阿嫂你去！幸好外祖母好，要不然我和慧儿就没人作伴了。等到了那边，阿嫂你别理他，你就和我们一起住！”</p>

李慧儿心也期盼能和四婶一起住，但她年纪也不算小了，知晓些人事，忙又扯了扯怀卫，示意他不要胡说，免得四婶为难。</p>

“我就要说！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阿嫂你必也不想和他住一起的。阿嫂你放心，到了那边，他要是让你和他一起住，我就帮你拦他！”</p>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菩珠对自己的美貌一向颇为自信。但从嫁给李玄度后，她的自信便开始动摇了。倘若说第一次在放鹰台的经历纯属意外的话，几天前他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她都投怀送抱那般刻意诱惑了，他竟也坐怀不乱，最后还让她自己睡觉去。</p>

老实说，菩珠的自信在那一刻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虽然过后还是拿他眼睛不好来安慰自己，但在心里，菩珠已经开始暗暗分析过了，他之所以那样，要么是他那方面能力堪忧，要么就是他真的对自己没半点兴趣――考虑到她当时分明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那么就剩另外一个可能：他对自己没兴趣，厌恶至深，对她的诱惑，虽也有了身体的反应，但显然，那不过是男子对于女子如此近身之后的一种天然反应而已。</p>

以当时那样的情况，换做是别的任何一个女子，他应当都会有那样的反应。</p>

都那样了，如箭在弦上，仅仅只是因为她停止了主动，他便不要她了。</p>

这才是一个男子对女子所施加的最大的羞辱，令她对自己的信心备受打击。</p>

好在她也根本没做什么和他日后相知白头偕老的打算。</p>

罢了，随他去吧。</p>

前世这次秋a，李承煜自然也带她同行，所以菩珠知道围场那边的住宿情况。毕竟是随驾驻跸在外，到了之后，很多随扈同行的夫妇未必同住。</p>

自己这次过来，本就违逆了他的心意，他又这么厌恶她，想必也不会主动要自己和他一起住的。到了她方便行事的那几天，若能和他一起，自然最好，实在不行，也是无妨，毕竟她这次千方百计一定要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怀卫。</p>

“好啊，我和你们一起住。”</p>

菩珠想妥了，笑眯眯地道。</p>

南司将军沈d负责皇帝出行路上的安全事项，他骑着马梭巡队列，从这辆朱轮车旁经过，隐隐听到有笑声从车厢里飘出。</p>

他知道，秦王王妃便坐在这辆车。</p>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一眼闭垂的朱帘，策马，从车旁行了过去。</p>

皇帝御驾，加上人员众多，人马浩荡，行路速度不快，每日七十里路的样子，昼行夜宿，驻跸则由行经当地的官员负责接待，如此在路上行了将近十天，这一日的傍晚，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五宁原围场。</p>

围场只是一个笼统的叫法，事实上，这里是一片地势起伏广袤无边的丘野地带，方圆将近千里，沃野之上，森林茂密，一条叫做红柳河的水脉蜿蜒其。如今这个季节，正气候凉爽，水草丰盛，野兽成群结伙，林禽更是繁衍滋生，最适合围猎。</p>

这片围场是在明宗朝定下来的。除了用作游乐，也为训练军队之用。明宗一朝，在此曾举行过十几次的秋a大典，为方便驻跸，造有离宫。</p>

今日皇帝御驾到来，不计军队，仅随扈和侍人仆从便将近万人，这座空置多年的巍峨离宫终于恢复生气，早早设好的大大小小许多帷帐也散布在离宫周围，远远望去，犹如众星拱月。</p>

随扈人员众多，不可能全部入住离宫。这些帷帐便是接下来的时日里大多数人将要居住的地方。</p>

此次出行，皇后没来，随扈的女众，便以胡贵妃和长公主为首。</p>

路上胡贵妃对菩珠便十分照顾了，晚间歇下来后，常派人送来各种吃用之物，嘘寒问暖。此刻到了离宫，更是亲自领她去西苑，指着地方笑道：“僧多粥少，好些人只能住外头了。你年纪小，也不争，我担心好地方被人占了，去问内务的人，说此处好，便特意留给你。若还满意，你便住这里，叫秦王也来同住，怀卫与宁福正好住在你们边上，可以作伴。”</p>

西苑里朱扉迤逦，雕栏玉砌，倘若不走出去，只看这里，简直就和身处京都皇宫没什么两样了。</p>

菩珠带着宁福向胡妃道谢，怀卫却大失所望，道：“我不要住这里！我要出去住外头！”</p>

胡妃笑吟吟地摸了摸他的头，哄道：“这里才好，外头多少人想住都住不进来呢。”</p>

怀卫嘟嘴，胡妃哄了他两句，道今日大队刚到，人困马乏，晚上也无事，以休整为主，叫菩珠早些歇息，说完带着人走了。</p>

住的地方既安排了，跟出来的众老姆和婢女便忙着开箱取物整理地方。菩珠帮李慧儿收拾床铺，安顿好她，御膳令也派人送来了晚膳，怀卫却不见了，问他乳母，乳母也在收拾地方，方才没留意到他。</p>

菩珠叫人出去找，婢女回来，说小王子在外头玩耍，不肯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