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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休憩的晋王,忽听到一阵讥笑声,回眸一瞥,惊见成玦竟还在一边乐此不疲地,蘸着衣襟上的脂粉颜色,往自己身上涂抹乱画,完全不理会旁人的讪讽。
他不禁摇头叹气,驱避了众人,对“傻弟弟”严厉又不失宠溺地说教了一番,随即着令偏殿里的管事掖奴,带成玦去后殿濯理衣衫。
虽然成玦对自己的满身狼藉不以为然,但对于“三哥哥”之言,他还是愿意听的。不过,他说衣衫上的画,是他依照刚才的祭火创出的“焰火红莲”,他坚持要先把这“焰火红莲”拓下来,送去司衣局做成新的夏衣纹样,方才肯乖乖地跟随管事掖奴去后殿净衣。
晋王自是不会与他争拗这些隙事,遂允了他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油然感慨
心智不全之人,看事物的角度,终究是与常人不同。祭台之上的那把火,所有人看到的皆是权利较量,而成玦眼中看到的却是服饰纹样。这个弟弟,精木工、擅丹笔,还会做衣。不涉政事,便可将更多的时间都消于生活细碎,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简单随性、无所顾忌,不劳形、不忧心。想想,倒也令人心生羡慕。
直到一些意欲巴结的官员们围将过来,向他这个位高权重的一等亲王寒暄谄媚,风云际会场上的尊贵优越感,便也盖过了刚刚他脑中闪现的那一丝,对“无关于政治”的赋闲生活的羡慕。
成玦在管事掖奴的引领下,一路朝向后殿。
虽同在钦天台的园子里,然,后殿距离祭台稍远,似乎并未被那裹夹着血腥的烈火浸染,依旧是满目的夏之丰茂。添了新叶的青梧,拔了新高的黄杨,被粉刷一新的亭台水榭,全都安静地矗立着。高空清浅白云微,鶗鴃穿枝处,庭阁幽幽。
成玦一路赏着景、踱着步,不紧不慢地走着。带路的管事掖奴便也不敢走快,配合着成玦的步伐,躬身而行,慢悠悠地穿过连廊,向后面的厢房走去。
此刻,在后殿厢房这边净衣衫、重梳妆的,还有刚刚在祭台上受了惊的鹂妃。
鹂妃正坐于妆奁几案前,让侍婢们给她修补被弄乱的发髻与面妆,刚好可以从铜镜里瞥见,管事掖奴恭引着成玦,从她的窗外路过,走进了旁边的厢房。
少顷,她又从铜镜里瞥见,管事掖奴从旁边厢房里出来,颔首疾步,再次于她窗外走过,手里端奉着自成玦身上脱下来的“彩花”外袍,应是去浣洗了。
随即,鹂妃摆了摆手,略显疲态地说道“距离宫宴开始,还得一会子。本宫身子乏累,待眯憩片刻。尔等无需在这里伺候,且都去门外守着,没有吩咐,莫要进来扰。”
“是。”得了口令,正在忙碌伺候着的宫婢们,全都放下手中的物什活计,一个接一个,有序地退出了厢房,并轻轻地掩闭了房门。
鹂妃揽镜而照,扶了扶刚梳好的新发髻。镜中美人,一扫方才在祭台上的凄惨狼狈,已恢复了惯常有的宝钗锦服、妆容娇俏、笑靥如妖。
接着,她将铜镜微调了一个角度,对向后方斜侧的窗边屏风。
窗边的那道屏风,红木边框,内为鲛纱,上嵌蜀丝四条屏。有微微的淡光透过来,将鲛纱上绣画的梅兰竹菊映衬得更加栩栩如生。
鹂妃一双勾魂夺魄眼直盯着铜镜中映照出的屏风,狎笑开口道“既已来了,干嘛还要藏着掖着,何不干脆现身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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