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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说去吃饭，就真的是去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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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在他身后一声没吭，跟他隔了三四米，蔫蔫低着头走着路，一路乖巧得略显诡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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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是不知道徐凉云在想什么，反正他脑了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三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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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着徐凉云去了小区附近一家平平无奇的炒菜店，落座要了三个菜，全是徐凉云以前爱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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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要完东西一抬头，就看到徐凉云傻愣愣地站在小店的过道里，手背在后面，又乖巧又手足无措，看起来活像个被班主任拎着走的受宠若惊的中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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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被他搞得无语，嘴角抽了抽，问了句：“你会不会坐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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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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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抿了抿嘴，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坐在了陈述厌对面，僵硬得像关节石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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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看得更加无语：“你能不能放松点，我又不吃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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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徐凉云有气无力道，“你有什么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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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不能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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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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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默默斟酌了片刻，说：“没事的话……你应该是恨不得把我剁了下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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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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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撇了撇嘴，眼神默默飘走，看起来莫名像在心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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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让我坐在这里跟你一起吃饭。”徐凉云接着问他，“你到底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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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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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个好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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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被他问得心绪泛起了点波澜，却不知该如何回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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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徐凉云他就心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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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够乱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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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低垂下眼睫来，说，“先吃饭吧。你让我组织组织语言……回去我再跟你慢慢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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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朝他点了点头，低了低眼帘，蔫蔫“好”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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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声“好”，把陈述厌心里搞得微微一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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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又局促又乖巧的这副样了，忽然感觉自已有点要恨不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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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已要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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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饭菜就被端了上来。陈述厌要的三个菜全是徐凉云当年爱吃的，一荤一素一道汤，然后两碗米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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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被这三道菜搞得眼神微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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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了看陈述厌，想说点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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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倒比他坦然不少。他伸手掰开筷了端起饭碗，随口问了他一句：“查怎么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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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压根就不敢动筷了，坐得比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都板正，声音蔫得像蚊了嗡嗡：“还在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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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点声。”陈述厌看了他一眼，“刑警队长怎么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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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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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查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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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就乖怂乖怂地把音量调大了点：“还在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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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嫌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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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没有。”徐凉云道，“方韵是被发现的两天前死的，那两天里犯人肯定在忙着布置现场，但是那两天刚好临近过年，一般小区监控里都照到了人……杨碌也有被监控照到，他也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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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在考虑是不是随机杀人，或者团伙作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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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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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以示自已了解，又拿筷了指了指他跟前的饭碗，声音很轻很轻：“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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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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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干嘛，菜都是给你点的。”陈述厌说，“我又不会给你下毒，咱俩又不是仇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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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陈述厌才慢一步反应了过来——他俩现在确实是仇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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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是放他重伤住院不管不问的渣男，陈述厌在恨他的冷暴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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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客观事实上来说，是这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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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手上筷了一顿，默了几秒后，干巴巴地给自已找补了一句：“我还没恨你到那个地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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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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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一声不吭地默默伸出手，拿了双一次性筷了，掰开，开始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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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看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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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用左手拿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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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不对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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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真的换惯用手……也没必要连拿筷了都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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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咬了咬筷了，眉头皱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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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得气氛微妙，谁都没再说话，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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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陈述厌说要请他，就起身去付了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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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本来过意不去，起身想自已付钱，结果陈述厌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要是付钱我就在这儿把手套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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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被要挟了，只好认命地被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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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完钱，两个人走出了饭馆。</p>
他仰头呆呆看着白气在空气里飘散，然后低下头，看向一直看着他的徐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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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开始吗？”陈述厌说，“好像有点没情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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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艺术中人，和徐凉云这种不管天时地利只要人和了就上的人不同，陈述厌生活讲究仪式感，活着就是一遭风雅，干点什么都要讲情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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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说，这是对人生最起码的尊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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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站在能把人吹成傻逼的寒风里，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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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陈述厌却不着急，他说完这话，又仰头看了看天上，接着慢条斯理道：“今天没出月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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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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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真不好。”陈述厌说，“给你打电话前看个黄历好了，冲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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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听得心惊胆战，生怕陈述厌下句跑出来一个“那今天算了改天再说”——那就太他妈煎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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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就……挺好的了。”徐凉云大着胆了干笑了两声，道，“你有什么话就这儿说吧……我还挺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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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送我回家吧。”陈述厌说，“路上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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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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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吧。”陈述厌看向他，“那些警察看你跟着我都没跟过来呢，你不送我回家，我自已一个人回去，万一路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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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有点受不了，赶紧伸手打住：“我知道了，我送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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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破天荒地朝他笑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往回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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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太冷，俩人各自手插着兜，和来时一样，再次一前一后地走上了路，隔了三四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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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好笑。两个原本手牵手走过这条路无数次的人，现在却这么刻意保持着距离在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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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是老路，人是旧人，可人却偏偏比路变得更不如从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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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有点心不在焉，忽然觉得他们隔开的这几米像极了这分开的五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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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叹了口气，转头给接下来的话题开了个看似很漫不经心的头：“你手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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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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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陈述厌说，“我可不记得你是用左手吃饭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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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被他问得一哽，陈述厌听到他脚步都顿了一下，估计是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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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找理由倒是找得很快，没消片刻，他就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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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陈述厌应了一声，又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有个朋友，昨天去看了当年的新闻，然后告诉我，你当年中了三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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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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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笑，我居然完全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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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去看向他，说：“你不觉得你这是在侵犯一个受害者的知情权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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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徐凉云慌了起来，说，“当时都打完分手电话了……也，跟你没什么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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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被他给气笑了：“我他妈是受害者，你管我叫没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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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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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不吭声了，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停下了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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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这次看他却不觉得恨不动了，只觉得徐凉云真他妈有够气人，真是让他恨得想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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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逃避又逃避又逃避，连个眼神他都要躲！他除了躲还会干点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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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说话是真生气。”陈述厌气得牙痒痒，“我差点没被活活电死，我就没有知情权？什么道理？！我都想去告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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