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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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瞧着似乎很好处理，只要按例处置了便是。</p>

但这都尉却是人尽皆知的国师心腹……</p>

似乎是秦清的一门远方亲戚，因功夫了得，从军后节节高升，在围剿卫琎一战中立功，升到都尉。</p>

于是这事就变得耐人寻味了。</p>

按例，当处以极刑。</p>

可杀了这都尉……秦清还能稳得住吗？</p>

好不容易朝堂上一片和睦，当真要一口气把秦清给逼急了吗？</p>

顾见深给出的结论是，扣押待审。</p>

有不少人面带愤色，但老油条们还是很认可的。</p>

秦清的心腹肯定要一一拔除，可手段却不能太激烈，如今秦清虽然病了，但还没死呢，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秦清又是个狡猾的狐狸，逼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p>

所以理当从长计议！</p>

下午，顾见深去了秦府。</p>

随着他年龄渐长，身手越好之后，他越发的耳聪目明，甚至连记忆力都比以前要强上许多。</p>

他只当是自己天赋异禀，哪里知道是沈清弦教他那法门发挥了效力。</p>

一来秦府，他便看到了一个形色匆匆的男子。</p>

虽然男子没抬头，但顾见深还是认出来了。</p>

此人名唤闻飞，虽未任要职，却是秦清最信重的人。</p>

他此次入府，怕是为了那都尉之事吧。</p>

顾见深心中升起了一阵烦闷……果然，美好要过去了吗。</p>

他走了进去，沈清弦披了个外衣坐在书房里。</p>

顾见深一进去，他起身行礼：“陛下万安。”</p>

顾见深扶起他道：“身体不好就不要多礼。”</p>

沈清弦随着他坐下，神态间满是郁色。</p>

顾见深当做没看见，问他：“中午吃了什么，胃口可还好？”</p>

沈清弦低声回了他。</p>

顾见深又道：“前阵子太医院寻了个药方，说是极为滋养身体，明日朕让他们配了给你送来。”</p>

沈清弦盯着他看了会儿。</p>

顾见深心里凉飕飕的，面上却还是一派温柔。</p>

终于沈清弦忍不住了，他道：“陛下，您为什么要将葛景山关押待审？”</p>

就这样直白的问出来了？他以为他会更含蓄一些。</p>

难道连关押都不行？难道这样当街行凶的狂徒还要无罪释放？</p>

顾见深低声问道：“那国师觉得该当如何？”</p>

沈清弦勃然大怒道：“此等恶徒，当除以极行！关押待审？有什么可审的！物证人证俱在，此等狂徒就该严惩，陛下此时心软，日后有人效仿该如何是好！”</p>

他病了许久，虽然动气却也不骇人，反而像发怒的猫咪……</p>

顾见深怔了怔。</p>

沈清弦又道：“臣万万没想到，陛下竟如此糊涂！那葛景山别说是我的远方亲戚了，即便是皇亲国戚，如此至法度于不顾，也当以儆效尤！”</p>

顾见深好半天才回过神：“国师……”</p>

沈清弦还在气着：“陛下此举，当真是让臣失望！”</p>

他这话说得很重了，放到其他帝王面前，已经算是妄言，可以定罪了。</p>

但是顾见深却听得心一烫，一股热流激涌而出，让那万年寒冰都松动了些。</p>

“我……”他连自称都忘了用，顾见深急道，“我不想惹你生气。”</p>

听他此言，沈清弦更气了：“陛下也太瞧不起臣了！”</p>

说罢他起身，竟然把顾见深扔在这儿，自己回屋了。</p>

顾见深呆呆地坐了会儿，下一瞬他猛地起身，疾步跟了进去。</p>

沈清弦坐在窗边，听到脚步声也没转头，显然是真动怒了。</p>

顾见深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拿着外衣走过去：“是朕不好，国师不要气了。”</p>

说着他把外衣披到他身上，小心给他系好衣带：“你身体不好，莫要气坏了。”</p>

沈清弦转头，不看他。</p>

顾见深看着他修长的脖颈，心一颤，声音越发温柔了：“涟华哥哥。”</p>

这一声称呼算是戳到沈清弦的软肋了，他转头，凶巴巴地瞪着他。</p>

说来可笑，明明他在生气，明明他在发火，可顾见深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整个人都像被泡在糖浆中，又热又甜，胸腔中的充盈无法言述。</p>

“我错了。”顾见深的声音动听极了，“不要生气了好吗？”</p>

沈清弦见他这样也心软了，不过他还是很气：“陛下可知错在何处？”</p>

顾见深道：“罔顾私情，无视法度。”</p>

沈清弦气顺了些，他苦口婆心道：“臣教您儒术，教你法学，可不是让您徇私舞弊的！”</p>

顾见深软声道：“是朕不好。”</p>

他都这般高大了，竟又摆出些年幼时的模样，沈清弦哪里还气得起来，他声音温和了许多：“臣只愿陛下康明，勿行为民所耻之事！”</p>

他训他，顾见深却像在听天籁，只觉得开心极了：“朕明白。”</p>

沈清弦气完了就觉得有些累。</p>

顾见深察觉到了，轻声问他：“要不去床上休息会儿？”</p>

沈清弦应下来：“嗯……”</p>

顾见深小心扶着他，将他安置到床上后又问他：“想喝水吗？”</p>

沈清弦说了半天，是有些渴了：“有劳陛下了。”</p>

顾见深笑笑道：“等着。”</p>

沈清弦便老实等着了，没一会儿顾见深端了热水过来。</p>

沈清弦接过，小口喝着，顾见深眉眼间全是温柔：“日后莫要动怒，小心伤了身体。”</p>

沈清弦没好气道：“那陛下就别做让臣生气的事！”</p>

顾见深低笑道：“这次是朕不好，以后不会了。”</p>

沈清弦见他知错就改，又觉得很贴心：“臣也知陛下好意……是因为臣才有所顾忌，只不过在臣心里，陛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其次。”</p>

这话让顾见深眼睛猛的一亮，他看向沈清弦，忍不住问道：“当真吗？”</p>

这反问就让沈清弦很不满了：“陛下竟不信吗？”</p>

顾见深黑眸中全是柔和：“朕信。”</p>

沈清弦心道：不信就打死你，费心费力养你五年，你还不信我，岂不是活生生的白眼狼！</p>

大概是生气的缘故，晚上沈清弦又很不舒服，虽然没向前阵子那般高烧不退，可是也一直翻来覆去。</p>

顾见深本就睡眠极浅，他一动他便醒了。</p>

“睡不着吗？”他过来问他。</p>

沈清弦眯着眼睛道：“有些冷。”</p>

顾见深掀开他的被窝，一阵冷风灌进来，沈清弦瑟缩了一下，不满道：“陛下这是……”</p>

下一瞬，一个炽热的怀抱拥住了他，沈清弦闭嘴了。</p>

顾见深抱着他道：“好些了吗？”</p>

沈清弦：“……”</p>

顾见深却觉得热得很，他轻声道：“睡吧。”</p>

这怎么睡得着！</p>

沈清弦以为自己绝对睡不着，结果……这话也就在脑袋里转了三个来回，他就睡着了。</p>

睡得还微微打呼，把顾见深给逗得低声闷笑。</p>

他小心拥着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p>

他不知道……不确定……也不敢知道不敢确定。</p>

但是……今天的沈清弦给了他超乎想象的快乐。</p>

还有从未有过的，温暖。</p>

他是真心的吗？</p>

他真的这么想的吗？他真的在乎他吗？</p>

顾见深不敢全信，但此刻他想沉浸在这份温柔之中。</p>

真假都无所谓，他像个在沙漠中孤单行走了许久的旅人，哪怕看到的是海市蜃楼也当做了真正的绿洲。</p>

真好……他用力抱着沈清弦，心满意足。</p>

沈清弦病了整整一个冬天，顾见深无微不至地伺候着他。</p>

这个冬天很冷，京都还降了前所未有的大雪，但顾见深却一点儿都不冷，只要一颗心是热乎的，那就比无数棉衣还要管用。</p>

这期间，他不动声色地拔除了一些秦清的势力，秦清没有丝毫动作。</p>

他还暗中跟踪过闻飞，发现他根本没做丝毫越线的事。</p>

有次他故意白日潜入秦府，听到了闻飞和秦清的谈话。</p>

秦清问得都是各地的降雨情况，还有作物生长。</p>

闻飞丝毫没提朝堂上的事，同他说的只是一些钦天监处理不了的问题。</p>

越听越心安，越听越想听，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冰天雪地里，听了半个时辰的历法推算……</p>

回去的时候顾见深打了个喷嚏，似乎有些着凉。</p>

他怕病了没法去见自家国师，赶紧喝了药，又去跑马出了一身汗，硬是把寒气给驱出去了。</p>

体质好是真犯规！</p>

其实沈清弦有些起疑了。</p>

葛景山一事让他隐隐有些怀疑顾见深，怀疑这少年帝王不信他。</p>

不过他也只是有一点点怀疑，并未想太多，这阵子他病了，误打误撞地化了顾见深一半心结，所以那点儿怀疑也消失得差不多了。</p>

开春之后，顾见深便有些患得患失，总怕现在的美梦被残忍打碎。</p>

谁知这日子一晃便是四年，顾见深成年了，沈清弦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国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