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 1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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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起, 木神便时常往返于蛇山和碧海之间。</p>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每次归来之时，都耗费了不少神力。</p>

长大后的小鸟, 赠予她的东西，较之从前稍微贵重了些。</p>

人间的首饰, 漂亮的玉石，又或者些不知从何寻来的书画, 以及出自人间的小话本。</p>

木神总是守在扶桑树旁, 平日里能与她说说话、聊聊天的，除了扶桑, 便只有那总是很臭屁的金乌。</p>

说金乌臭屁，真不是什么偏见, 而是那时的金乌, 真挺自恋自大, 让人不知如何相处的。</p>

以至于洛溟渊在这画中境里见到了从前的金乌，都忍不住眉心紧锁, 似根本不想承认那个傻逼就是曾经的自己。</p>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p>

反正翳鸟为碧海带来了人间的话本, 希望木神可以在闲暇之时稍作消遣。</p>

奈何人间话本多是些情情爱爱的故事, 木神不怎么感兴趣, 便都成了扶桑闲时的读物。</p>

某个白日, 木神半躺于树梢之上, 正休憩养神。</p>

远方飞来的小鸟于扶桑树下徘徊来去, 恰见自己送给木神的话本到了扶桑的手上，时有些不悦，飞身落至扶桑身侧，化作人形，小声问道：“扶桑神女, 你怎在看这人间的话本？”</p>

“向句芒借的。”扶桑说着，抬眉望了郁溯一眼，不禁笑道，“这不是你送的吗？”</p>

“……是，是我送的啊。”</p>

“这里头写的，可都是男欢女爱的故事，你拿它送句芒那根木头作甚？还不如送我呢，我比较能欣赏。”</p>

亦秋听了，不由笑出了声。</p>

这世上最神奇的事情，莫过于一个真木头嫌弃只鸟儿是木头吧。</p>

这扶桑也当真敢说，人家木神还在上头睡着呢，这话若被听见，又该如何是好？</p>

郁溯一时慌忙起来：“我，我也没看过啊，听人说有趣，便带来了……你，你能欣赏便欣赏吧，木神不喜欢，我往后不送了便是。”</p>

扶桑笑道：“别呀，我也离不开这碧海，你既有空去人间，便也时不时送我点什么吧，我见句芒天天都有小礼物收，都快嫉妒死了。做鸟啊，不好这么搞特殊的，弄得我都要以为你对句芒……”</p>

扶桑话至此处，不禁压低了声音，凑到郁溯耳畔，打趣道：“我都要以为，你对句芒，生了那人间的男女之情了。”</p>

郁溯闻言，连忙低下眉眼，面色紧张道：“……下次，下次看到合适的，我带回来便是。”</p>

木神低眉看了眼树下二人，虽不知她们悄悄说了什么，却仍是轻笑着摇了摇头。</p>

不难看出，木神望向郁溯的眼里，有着别与旁人的情愫。</p>

只是她自己并不知晓。</p>

郁溯问：“木神不喜欢人间的话本？”</p>

木神答：“甚少接触。”</p>

那之后，郁溯便总是追在木神身旁，将那些自己从人间看来、听来的故事，说给她听。</p>

郁溯问：“木神可食人间的糕点？”</p>

木神答：“不曾食过。”</p>

那之后，郁溯便时常从人间带各类糖糕，缠着向不食五谷的木神品尝。</p>

小小的鸟妖，总是想将自己喜欢的所有，都尽数送给那位救下她的神灵。</p>

而那位神灵，也从不拒绝鸟妖的每一次馈赠。</p>

久而久之，曾经乖巧的鸟儿变得愈发活泼，所求也日多过日。</p>

可但凡是她想要的，木神都会尽力给予。</p>

时而伴她寻朝露，时而陪她品五谷，时而将她藏于袖中，带上天庭参加些热闹的宴会，时而在夜深人静之时，听那鸟儿轻声唱着来自人间的歌谣。</p>

岁月总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p>

木神花了两百多年的时间，终于让那蛇山重新恢复了往昔的模样。</p>

草木繁盛，生机盎然，许多无处可归的弱小妖灵，亦被她收留至此。</p>

可不知为何，她有些舍不得将郁溯送去了。</p>

某个夜里，扶桑不禁问道：“那小鸟的蛇山既已恢复如初，你怎不将她送去了？”</p>

木神沉默许久，最终只轻声说出一句：“过些日子……再过些日子，我便送她回去了。”</p>

“你可是舍不得了？”</p>

“……”木神扬了扬唇，笑得尤为勉强。</p>

“我看那小鸟也舍不得你，可你必须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毕竟……”扶桑沉声说着，望向木神欲言又止了许久，到底还是没将话继续说下去。</p>

“她该去的。”木神幽幽说道。</p>

其实这切，无关舍不舍得，翳鸟都不属于碧海。</p>

那毕竟是一只妖精，除非与仙神结下血契，从此沦作奴仆，否则无法长留于天界之地——如今不管，可日子久了，天界总归是会插手的。</p>

碧海向冷清，根本没有任何妖灵。</p>

蛇山多好，那比碧海热闹多了，郁溯回去了定也会很开心的。</p>

木神这般想着，却仍忍不住将送走郁溯的日子拖再拖。</p>

她甚至不曾告诉郁溯，蛇山早已恢复如初。</p>

心底有个声音，直用力拉扯着她的理智，恨不得大声呐喊，以此向她宣布——我就是想留下那只小鸟，你不准将她送走。</p>

这样的挣扎，愈渐扭曲了画境之中所有的景象。</p>

忽然之间，碧海于那骤雨之中卷起层层海浪，似天神降罚般，久久不曾停歇。</p>

那一刻，每一个入境之人似都能感觉到那一瞬木神心底不曾言说的执念。</p>

可下秒，切终又归于宁静。</p>

不知过了多久，幽砚轻声说出了那句扶桑没敢说出口的话语：“仙神是不可与妖魔相恋的。”</p>

那轻飘飘的句话，似是随风去向了天边。</p>

翳鸟自远方飞来，落在了有木神翘首以盼的岸边。</p>

她化作人形，背起双手，踩着那细碎的海沙，步一步走向了眼前的木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