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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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砚忽然一声不吭地跑了, 将亦秋留在了妖群之中。</p>

小羊驼没什么力气，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围堵，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之时, 视线中早已没了幽砚的身影。</p>

是什么东西引走了幽砚？</p>

在这昆仑山中，有什么能让幽砚这么着急, 追就追吧，竟还将她丢下了！</p>

幽砚这是嫌背着一只羊驼跑不快吗？</p>

又或者, 幽砚害怕自己所追之人, 会伤了她这只小羊驼？</p>

“我该在这里等她……”亦秋小声对自己说着，“我要是乱跑了, 幽砚回来会找不到我。”</p>

她这般想着，语气却尤为茫然。</p>

如果她也会搜灵之术, 她便一定会去找幽砚, 而不是在这里站着干着急。</p>

大殿之中, 又一仙人开始献宝，上来时报了身份, 却无人在意。真正让亦秋注意到的, 是他口中说出的那番话。</p>

“茫茫三界, 生灵万千, 善恶皆由心生, 可心之善恶, 却最难以言行断之。”</p>

仙人说话皆以内力催动, 无论声音大小，不管相隔多远，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可惜的是，此时此刻的亦秋已经无法挤到前排，也完全看不见里面是何场面了。</p>

“无论仙妖神魔, 皆有善恶之分，万不可一概而论。”</p>

这样的话语，让小羊驼自幽砚突然离开的茫然无措之中稍稍回了下神。</p>

她情不自禁在谁都注意不到的角落里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道这献宝之人倒是有几分胆识。</p>

天界的仙神总是将妖族看得无比低贱，与此同时又对魔族有着极大的嫌恶，他敢在那么多仙神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听着都觉得头铁，也不知殿中其他仙神此刻是何脸色？</p>

话说回来，善恶由心，本就不该以出身断之，毕竟按《枯枝瘦》的世界观来看，若是回溯至上古时期，这些仙神也是由妖修炼而成的。</p>

若非他们抢先定下了规矩，划分了所谓的仙妖神魔，如今谁又比谁更高贵呢？</p>

“虽说这世间善恶难断，但小仙百年前，曾有幸在妖界寻获一面镜子……”</p>

“镜子！”亦秋闻言，瞬间竖起了耳朵，四肢都绷紧了几分。</p>

她下意识想往里挤一挤，却无论如何都挤不进去，一时急得在外头跺起了小脚。</p>

“这三界生灵若能抛开种族身份，将万物以心度之，应作三心而观——神心、人心、魔心，方是真正辨别善恶之法。”那仙人继续说着，“仙神若生出魔心，则不配为仙神，妖魔若生出神心，亦可普渡众生。”</p>

将万物以心度之？</p>

“而此澄心镜，便是那可以照入万物心底深处的法宝，上百年来，小仙以它观测人心善恶，从未有误。今日，小仙将此献上，愿昆仑山中各族生灵，在西王母的庇佑之下，永守善念！”</p>

“既是如此，那今日，便悬此镜于我昆仑，诸位皆可上前一观。”</p>

西王母淡淡说着，只见大殿之中升起一道柔和而又明亮的光芒。</p>

一面圆镜忽被那柔光推至半空，镜面瞬间变大了数十倍，它高悬于空，洒下洁白的灵光，照耀四方。</p>

那破镜子的力量忽向四面延伸而去，它映照着灵力范围内的每一个生灵，无论仙神或是妖灵，竟都多为“人心”，一时引得不少仙人议论纷纷。</p>

幽砚说，当年这些仙神，便是因为一面镜子，判了她的死刑……</p>

原来，并不是因为幽砚触碰了什么禁忌，又或者是打碎了什么法宝——这一切，只是因为这面镜子，因为这破镜子，说幽砚拥有一颗魔心？</p>

这算什么道理！什么叫将万物以心度之？</p>

这些神仙，冠冕堂皇地扯了那么多各族平等的谎言，到最后却对一个从未主动伤人的孩子说——你心为魔。</p>

狗屁，全是狗屁！</p>

幽砚怎么可能拥有魔心？他们还不如直接以“天生魔胎”为由判她死刑！</p>

“昆仑山怎么会有魔物？”</p>

“那是什么东西！”</p>

“钦原，是钦原……暗红色的钦原！”</p>

亦秋下意识想要转身寻找幽砚，可身后惊叫让她忍不住再一次抬眼望向了那面镜子。</p>

那一刻，她望见了镜中映出的景象。</p>

浑身是血的钦原幼鸟，自神色痛苦而绝望的生母腹中爬出，它是从一副“人类躯壳”中钻出的魔鬼，它较之寻常的钦原，不知大了多少。</p>

而它双眼通红，似不辨这世间万物，眼中只有万分扭曲的痛苦，与那份对“生”的渴求。</p>

它太饿了，它不断蚕食着母亲的身体，从内脏到每一寸血肉，将一个意识尚存的女人，生生啃食至渐渐失去生命。</p>

与此同时，它的身体，也随着将母亲寸寸蚕食，变得越来越大，大得不再像一只钦原，而是一个只会嗜血的怪物。</p>

最后，它像是一只血蝶，自那血肉模糊的残躯之中破茧而出。</p>

它绽开了那染血的暗红双翼，将剧毒的尾刺从母亲残破的躯体之中抽出——它的目光，依旧是浑浊不堪。</p>

一把锋利的长剑，忽而抵上了它的咽喉。</p>

持剑的手，却止不住在颤抖。</p>

那是他的孩子，是他一生挚爱拼了性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可它是一个魔物，一个就算他不亲自动手，也注定无法留存在昆仑的魔物。</p>

理智告诉他，他该杀了它。</p>

可那一刻，他到底还是犹豫了，若是多一份坚定，也许这世上便再不会有那么一只名叫幽砚的钦原。</p>

只一瞬的犹豫，让那“怪物”回过神来，它疯了似的扑向身前的父亲，试图像啃食生母那般，也将其化作自己体内的一部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