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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清惠合什一礼,“十数年不见,严前辈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梵斋主,无需多礼,十数年不见,较之当年,你才是风采更盛。”严达稽首还了一个道礼,目光平淡而又清明,再不复习日的顽童模样。
十数年前的梵清惠,一见便倾倒如了宋缺这等人物,可不是这般‘朴素’模样,而与后世他的徒弟师妃萱类似,均如天仙化人一般,完美无瑕,成天女色相。
不过楼观道对于慈航静斋的《慈航剑典》知之甚深,严达一看明白,梵清惠既能收敛本身的艳光,纯以真性情动人。
足可知她的禅功已经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境界,就算没有达到静斋心法的最高境界剑心通明,踏入大宗师境界,只怕也相差不远……
梵清惠闪动着迷蒙深邃的秋水明眸,“严前辈客气了,不知前辈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严达的目光不避不让与她目光相触,即便以他之心性,此刻心中仍不由升起了一丝惊艳,不过他道行极高,修养极深。
再加上两家又常年对立,对于慈航静斋传人那源之于生命最神秘的本能吸引力,楼观道早有手段应付。故当严达将自身之道心晋入一种空明纯真之境地后,一切外法均不能遮其心。
“师兄遣我前来之事,梵斋主又何必故作不知?”严达淡淡的道,“既是如此,我便将师兄之原话转告梵斋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梵清惠以平静中带着些许忧郁的目光注视着严达,在沉默片刻后幽幽一叹道:“两位前辈何必如此,杨广好大喜功,又不体恤民力,以一己之欲大修洛阳,役使促迫,僵仆而毙者十四五焉。
更不惜耗费百万民夫之力修建京杭运河,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民怨鼎沸。又两征高丽,皆是大败而归,将士民夫伤亡数十万记?
三征虽得青玄大宗师倾力相助,方才一举大败高句丽,然杨广犹未有丝毫悔改之意,先以清剿杨玄感党羽之名,诛戮三万余人。后又发动灭佛,窃夺财富,屠戮无辜僧尼。
如此种种,早已动摇国本。天下有识之士,莫不明白,杨广此次灭佛之役,他无论胜与不胜,隋室都将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
以严达之年龄、身份,对于此等国事早已不甚关心,不过歧晖和叶凝也曾几次在他面前推演大隋国运,对于其中之意,他虽不求甚解,此刻却也颇能灵活运用。
当下,严达改动了几个字,便直接将歧晖的观点缓缓道出,“梵斋主此言差矣。如今大隋天下不过二代,文帝励精图治,天下繁荣鼎盛,人民安居。
杨广虽眼高手低,施政颇有错误,但如今有着高句丽在后方供着大隋回血,再兼杨广如今已再无需动用民力,更是对百姓多有笼络,局势尚未恶劣到分崩离析的地步。
只要上下一心,不再出现杨广前两次作战之时,国内的出现的乱局,再励精图治,他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伟业。”
梵清惠的目光中射出悲怜之色,默默与严达互相凝视半晌后,音转低沉道:“昔日前秦世祖苻坚,本人雄才大略,在位前期更是励精图治,广纳贤才,使前秦基本统一北方。
时有百姓歌谣说‘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可见其有天下之材。然则苻坚不顾良相王猛临死谏言,兴兵伐晋,却于淝水一战失利。前辈以为是何原因呢?”
严达道:“苻坚以蛇吞象,看似势大力众,实则难以消化,再兼内部大军混乱不堪,未曾整合统一,在淝水之战时,遭慕容垂、拓跋珪等枭雄背叛,
自此一蹶不振,最终身死小人之手。说到底,无非是过于贪心、大过自信,内因大于外因。”
梵清惠唇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她轻叹一声,道:“自敝斋祖师定下入世修行之后,自此我们便被卷入尘世波鹗云诡的人事中,难以自拔,只能凭借着一颗慈悲心,行慈悲事。
前辈以为我们意图操控国家兴替,这实是一个误会!”
“如今隋室大厦将倾,内外交煎,眼见社稷将倾,天下万民苦难将至……你我佛道两门何不放下成见,共同携手选取一位既有天下之志又有天下之材,来清平宇内,还世间百姓一个安乐世界?”
严达沉默了片刻,望着梵清惠那张好似会发光的俏脸,半晌方才肃容回道:“梵斋主心气之大、手段之高,老道佩服,不过老道庸碌半生,如今求的是闲云野鹤,羽化飞仙,你与我说这些,不过鸡同鸭罢了。”
“这些俗事我辩不过你,也不想辨,没必要再辩,师兄让我送梵斋主的那句话,贫道再说一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望梵斋主知之、明之、行之!”
言罢,严达看也不看梵清惠,直接转身离开长亭,走过险崖,向着茶园乃至来时的白石广场行去,不过须臾,他便只剩下了一道朦胧的身影。
“梵斋主如何抉择,贫道不知也管不了,无论如何,贫道希望抉择之后所需付出的代价,梵斋主你和慈航静斋能够承受得起。”
梵清惠一时沉默不语,此地空余回音绕梁,空谷传响。
良久之后,空亭之中方才传出地那不含一丝杂质的甜美声线。
“多事之秋、风雨欲来,谁能止此干戈?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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