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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与谢景辞是从前院进来的，这大清早的，两个人只以为他们昨夜是歇在前院了，倒也没怀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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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衣，听说这庙很灵，文容和何凝便拉着温宁去前院礼佛，他便也没推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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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拜完佛祖，大殿旁的侧殿里满室灯火忽然吸引了温宁的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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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盏铜灯摆满了整面墙，灯座系着红绳，下悬着灯牌，温宁依稀听过，这是祈愿的光明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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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烛火摇曳，寄托着点灯人的愿念，他一眼看过去，便被正中间的那盏主灯吸引了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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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其他铜灯，这是盏银灯，单独供奉在一个三尺见方的龛内，灯牌正面用朱笔书着“长生”，属于长生灯，或是为病人求康健，或是为老者求寿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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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奉这样一盏灯的钱银，怕是比其他所有灯加起来还要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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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和尚看见他目光盯着这灯，解释道：“女施主，这主灯是京中一位贵人为他的夫人点的，将来五年都满了，您若是想供灯，可以看看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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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劳烦。”温宁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叹，“这位贵人真爱他的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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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小和尚也颇有感触， “那灯上的木牌还是那位贵人亲手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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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牌用的是上好的小叶紫檀，用细细的红绳悬着，随着风微微翻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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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并没有多看，便移开了视线，待他转身，正好与谢景辞擦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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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没想到他也会来，文容和何凝还在外面，他并没说什么，只微微行了一礼，便出了门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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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回头，便也没看见那小和尚见到谢景辞时的讶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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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施主，您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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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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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辞有些沉默，他凝视了片刻那明亮的火烛，便抬步上前，向那主灯里添了一舀灯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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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这盏长生灯日夜都有人看顾，从未灭过，您今日前来，难不成是尊夫人有所好转？”小和尚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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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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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辞低语，摩挲着那垂下的木牌，眼神中映着熠熠的烛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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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小和尚念了句佛号，面带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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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了灯油后，谢景辞并未久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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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长廊，悄悄回来许愿的何凝忽然看见了这抹背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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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辞竟也会在佛寺祈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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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凝喜欢清隽的书生，并不喜谢景辞这种一眼看不透的类型，但谢景辞的愿望，谁能不好奇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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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凝素来胆大，只犹豫了一瞬便站到了那盏银灯前，趁着小和尚转身的瞬间偷偷把那木牌转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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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牌上的字并不多，可是一眼看过去，何凝顿时愣在了当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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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间刻着一个“宁”字，下面刻着两行小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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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年年，吾爱永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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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公了为夫人祈愿的灯，施主切勿乱动。”小和尚一回头便看见何凝呆呆地望着那木牌，急忙劝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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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何凝心生怪异，谢景辞并未娶妻，哪来的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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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方才一前一后出去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脑海，像是打通了关塞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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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温宁，吾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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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凝顿了一下，觉得自已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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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冲击有点大，何凝愣愣地走出门去，连遇到门槛都忘记了抬步，差点被绊倒在地，还是路过的小沙弥扶了他一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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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这小沙弥，似乎正是方才给谢景辞送东西的那位，脑海中又有了个猜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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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你早上给那位谢公了送的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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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的衣服啊，谢公了是我们佛寺的大香客，他也是在端阳落了水，早上到了我们佛寺，住持特意交代我要好好安排。”小沙弥解释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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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才到，那昨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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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凝追问道：“他和那位长得极美的姑娘是一起来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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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们不是夫妇么？”小沙弥觉得他这问话着实奇怪，“这灯正是谢公了为夫人点的。”小沙弥指了指那盏主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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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何凝恍然大悟，一切都确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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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外看去，温宁正站在一丛山茶花前，山上温凉，夏日未至，山茶这会儿刚开，几朵深红，为着灰墙青瓦添了些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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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花再美，也比不得温宁往那儿一站，这漫天的云雾仿佛只有他站的那处透了些光亮，不然，怎会如此夺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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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里一直很安静，僧人们性情温和，是以鸟兽们并不怕人。几只云雀正停在花枝上吵闹，有一只格外胆大，跳到了温宁手上，偏着头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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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样格外滑稽，温宁忍不住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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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远处，谢景辞站在台阶上，远远地正看着这一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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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谢景辞的神色都仿佛柔和了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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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凝站在他们身后，远远地看着，这场景太过祥和，他一时语塞，忽然不知该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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