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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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雀静了, 夜晚的乾坤域连风里都带着祥和与安稳的寂静。</p>

月亮从那枝被胭脂浸透的紫薇花缝隙间，往下窥探着。</p>

窥探着一个静默站在床前许久许久的人。</p>

如水的月色拖长了傅灵均的影子，也柔和了那张带着攻击性的惊艳的脸。</p>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床上的毛团子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p>

极浅的，温润的白色悄悄将那只团子裹在其中，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 就变成了裹着妖异长发的少年，在白光中若隐若现。</p>

傅灵均盖被子的动作一顿。</p>

他碰了碰无知无觉的毛团子，从松软毛发下透过的温度比，平常钻入他怀中时要高很多。</p>

不对劲。</p>

掌心的柔软温度越来越高, 一开始还只是像发了烧, 后来的温度一点一点增加, 增加到后来, 已经超过了寻常小兽正常的体温。沉睡中的毛团子轻微地瞪了瞪后腿，好像有哪里不舒服，不适地哼唧了一声。</p>

“是哪里不舒服吗？”傅灵均轻轻揉了揉小兽软乎乎的脑袋。</p>

“噫呜……”毛团子下意识地回应着他，可是声音太软太柔，好似正在经受什么痛苦。</p>

凤凰身上全是柔柔的火焰，带着温热的灵力在毛团子身边蹭了蹭，而后飞入了它的身体。</p>

小兽逐渐攀升的体温稍稍往下降了些。</p>

傅灵均靠了过来，还未等他检查小兽的身体, 方才降下去的温度又以极快的速度增加着。</p>

傅灵均皱了皱眉。</p>

小兽变成人的次数越发频繁，间隔时间还变短了。</p>

之前在天悲谷那么久，它一次也没有变过，出了乾坤域，至此竟是第三次。如果非要说，瑞兽化形需要什么契机，傅灵均只能想到姜糖第一次变人前的那个晚上，服下的那株延年益寿的天薇蕊。</p>

醒来后变回原形的小兽身形的确比初遇时大了一些。</p>

难道瑞兽可以被庞大的药力催熟化为人形？</p>

那现在呢？又是怎么一回事？</p>

傅灵均来不及多想，苍白的指尖翻飞出一只又一只漂亮的凤凰火焰。可灵力入体，却如石沉大海，顷刻间便被姜糖吸收殆尽。而且还因为外界提供了帮助，方才化形后又变回原形的小兽再一次变成了人形。</p>

只不过这一次，沉睡的少年不再安稳。原本健康粉白的面颊时而憋得涨红，时而又化为了隐忍的苍白，平躺着的身体不由蜷缩了起来，像是很痛苦。</p>

“……”少年咬着唇，应是很疼，想说什么。嘴唇轻轻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p>

为何会痛成那样？</p>

傅灵均不知在少年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方才入体的灵火终究还是有一丝效果，便不再收敛，无数只金红色的凤凰火焰从他的体表飞出，朝着痛楚的少年体内飞去。</p>

飞舞的火光中，少年紧闭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额间脖颈满是薄薄的水光。</p>

细细密密的汗凝结成了汗珠，滚落在了那头妖异的淡色长发里。</p>

“……”少年忍不住伸手攥住被单，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绵软的声音：“teng……”</p>

上扬的尾音不再是小猫撒娇一样勾人，而是带着令人心疼的虚弱。</p>

冷白的月色下，金红色的凤凰火光不断盘旋，从昏暗的室内，一直烧到了漆黑的天际。</p>

乾坤域的另一边，堂而皇之隐去了身形坐在屋檐上的相行正在尽责地守着齐从玉。</p>

他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齐从玉所住房间的窗户。</p>

迟钝的大块头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主人非要让他来守住一个注定不会走远的人，百无聊赖中，从怀里摸出一个用草编的蝴蝶。</p>

正是今晚逗白团子的那一个。</p>

他玩了很久的蝴蝶，玩到后来都觉得腻了，想要回去换一个好玩的再来守着。却在这时，听到了齐从玉房内的动静来。</p>

“……”</p>

“嗬……嗬……”</p>

一开始只是低低的□□，到了后来，变成了类似于兽类的嘶吼。</p>

相行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隐约夹杂着一股他很讨厌的味道，但是他失去了所有记忆，想不出来这个味道到底是什么。</p>

“嗬……嗬嗬……”</p>

随着一声又一声诡异的声音，齐从玉旁边的房间也传来了动静。</p>

是被惊醒的齐夜。</p>

相行听到了齐夜匆匆下床去敲门的声音，还有轻轻的询问。</p>

“少爷，少爷？”</p>

屋内没有应答。</p>

齐夜在门前等了片刻，而后又敲了敲门：“少爷，齐夜进来了？”</p>

依旧无人应答。</p>

守在门口的少年终于等不及了，无礼地推门而入，而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一般，惊呼出声：“少爷？！”</p>

原本躺在床上的齐从玉以极快的速度掠向齐夜，狠狠将他推倒后夺门而出。</p>

守在屋檐上的人动了。</p>

相行壮硕的身躯这次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而后顺着空气中的味道朝着齐从玉追踪而去。</p>

他刚刚穿过一条小道，迎头便碰到了一个表情惊惶的少年。</p>

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p>

是淮成荫。</p>

“怎么会是你？！”淮成荫大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又十分紧张地看着齐从玉跑过的路，直接绕过相行就要往前追。</p>

相行也跟着一起追。</p>

淮成荫本就对相行有意见，现在更是恼火，怒道：“你做什么？别耽误我办正事好不好？”</p>

块头很大，速度也很快的相行跑的很稳，一边跑，还一边十分认真的回答淮成荫的问题：“我也，追他。”</p>

淮成荫：？？？</p>

“你难道也知道齐从玉修了邪道？”淮成荫难以置信，“不是，你怎么知道的？”</p>

并肩一起跑的大块头摇了摇头：“相行，不知。相行，只是，需要，盯着，他。”</p>

淮成荫狠狠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扭头就和这个调戏过他的怪人分道扬镳。</p>

但他已经暗自盯了齐从玉许久，现下绝对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便当身边的大块头不存在，二人一齐追击着。</p>

也多亏有相行在场。</p>

淮成荫并不是第一次盯着齐从玉，但是齐从玉身上有道圣齐元朗给的各种法器，尤其有一个隐匿身形的，每次出现什么事，淮成荫跟了没多久必定会跟丢。</p>

有了感知力格外灵敏的相行后，虽然他们方才相遇耽误了一些时间，跟丢了齐从玉，现下也很快找到了方向，再次追了过去。</p>

齐从玉竟一路离开了乾坤域，来到了凡人生活的城镇：赤水境。</p>

月光很白，静静的洒在一片安静的村落。风轻轻的，吹来的微风中带着一股子甜甜的花香。</p>

“呜——呜呜——呜——”四下安静中，忽然传来一阵朴拙抱素的埙声，其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p>

相行身形一愣。</p>

他明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却在此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这样的疑惑也只存在一秒，很快他便被眼前诡异的一幕吸引了目光。</p>

埙声过后，紧闭的屋舍内慢悠悠开出一道缝隙。一个小小的影子从里面钻了出来，大概三尺多高，还很小，是个胖墩墩的孩子。</p>

那孩子走路不太稳，摇摇晃晃地朝着埙声传来的密林走去。</p>

可他分明是闭着眼睛的，呼吸也像是在睡觉，很是迟缓，迈着短短的腿一步一步走着，跌跌撞撞，却毫不停歇。</p>

淮成荫头皮有些发麻，拽了拽身旁相行的衣袖：“大个子，齐从玉人呢？他想要干嘛？吃孩子吗？喂，你怎么不动了？”</p>

淮成荫自己看不见齐从玉，再加上他们又是相识，他虽然跟踪齐从玉这么久，但之前也没有想好，就算真的跟到了以后要怎么办。</p>

直接冲上去将人抓了？虽然他家也有一位道圣，但道圣与道圣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好比道修圣尊江长远，便是道圣中修为最高的升凡境道圣，齐元朗是次一等的升羽境，他的祖父淮守心是再次一等的升灵境。</p>

加之两家还认识，他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想要让身边的大块头代替他出去抓人，反正他们也不认识。</p>

“相行，正在，想。”相行能感应到齐从玉的方向，但是他不能现在去抓。</p>

这个埙声不可以中途停下，如果中途停了，那个孩子会变成疯子的。</p>

相行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这个认知从何而来。</p>

他不能去打扰吹埙的齐从玉，只能让那个孩子先停下来，并且是受保护的停下来。</p>

脑袋迟缓转动的大块头心慌急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他他救人的心太迫切了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p>

奇怪就奇怪在，他明明就不太记得，但却能做的很熟练。</p>

他跟着脑海里的动作缓慢的结了个印，一道柔柔的金光便覆上了那个孩子，再然后，在他的周围圈出了一小块类似结界的东西。</p>

宛如一个从天扣下的大罩子。</p>

淮成荫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嗓子有些发干：“护、护身金钟？”</p>

相行也眨了眨眼。</p>

“护身，金钟，是，什么？”</p>

一大一小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秒，淮成荫晃了晃脑袋，决定先不想这些，对着相行说：“你去抓齐从玉，我去救小孩。”</p>

二人当即分开行动。</p>

相行追踪的本领与生俱来，但是在护身金钟出现后，方才传来埙声的密林中，忽然消失了齐从玉的踪迹。</p>

不是那种一路逃跑，还留痕迹的消失，而是突然被什么人带走，穿越了时空的那种消失。</p>

他在齐从玉停留过的地方转了好几圈，最后确定了实在找不到后，这才有些懊恼的走了出来。</p>

而现下，淮成荫脚边正坐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哭丧着一张脸，感觉快要和孩子一起哭了。</p>

“哇……呜呜呜……”孩子越哭越大声，一边哭一边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哭的嗓子都哑了。</p>

“坏人……呜呜呜……我要回家，呜呜呜……”</p>

孩子歇斯底里的哭，哭着哭着，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漂亮的草编蝴蝶，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往外飞了些。</p>

“不要，哭。”相行从怀里掏出给小白买的灵果和糕点，捧着递了过去，“送你，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