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天道矫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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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沈顾容要入道前, 奚孤行曾去问他，为何明知以凡人之身入道很难, 却还要选择这条路？</p>

沈顾容眸子无神地看着他，冷冷地问：“我有的选？”</p>

但凡他有另外的选择，都不会选这条不知是不是通往地狱的路。</p>

沈顾容自小娇生惯养，被爹娘兄长宠着长大, 哪怕手磕了一块皮都能疼出眼泪来，他这么怕疼，怎么可能会主动去给自己找罪受吗？</p>

奚孤行盯着他涣散的眸子看了许久，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沉声道：“我可以帮你杀了离更阑, 你不必这般作践自己。”</p>

沈顾容木然道：“他是你师兄。”</p>

奚孤行冷冷道：“他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早已不是我认识的大师兄了。”</p>

沈顾容没作声。</p>

“十一。”奚孤行见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终于有些急了, “凡人之躯入道太难，三界有史以来鲜少有人成功, 更何况你身子这么弱，根本撑不过去一次洗筋伐髓的。”</p>

沈顾容冷声说：“撑不过去，我就死。”</p>

奚孤行：“你！”</p>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省得被沈十一气死：“你就好好地待着，离更阑是从离人峰出去的，我们杀他是清理门户，也是一样的。”</p>

沈顾容还是说：“我要亲手杀了他, 你们不许动手。”</p>

奚孤行：“沈十一！”</p>

奚孤行差点被气死，还在绞尽脑汁怎么劝他，就听到沈顾容道：“他将我的竹篪偷走了，我要亲手取回来。”</p>

奚孤行不可置信：“只是为了竹篪？”</p>

沈顾容已经谁都不信，哪怕是奚孤行也没有告诉他竹篪便是神器之事。</p>

他垂下眸，轻声道：“离百年先生转世还有这么多年，我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亲手手刃离更阑，他若是死在你们手上，你是要让我余生都靠着怨恨和悔恨活下去吗？”</p>

奚孤行一愣。</p>

“我这副凡人之躯，活不过百年的。”沈顾容轻轻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天幕中的皎月，喃喃道，“我要活着等到他。”</p>

他像是在对谁承诺似的，低声道：“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p>

先生费尽全力救了他，他不会死的无声无息，毫无意义。</p>

沈顾容不想离人峰所有人对离更阑出手，更加不准他们所有人去干涉自己的事，他在这世间仿佛带着沉重的枷锁，百年、京世录这两个重担死死压在他瘦弱的肩上，让他不得不独立，不得不靠自己。</p>

「你得学会如何靠自己活下去。」</p>

最后，他成功入道，且以凡人之躯得到了寻常修士半辈子都达不到的修为。</p>

沈顾容从来不会做无把握的事，哪怕是入了道到了元婴，也没有火急火燎地去寻离更阑。</p>

他似乎真的把手刃离更阑当成余生活着的希望，而且还很享受这个过程。</p>

沈顾容不温不火，靠着无数虎狼之药将修为强行堆上了大乘期，一人一剑斩杀无数魔修，而利用灵药堆上去的修为，此生也只能止步大乘期。</p>

三界之人称赞他半步成圣，并不知晓他到底是如何取得这个成就的。</p>

当年大乘期的雷劫沈顾容险些被天道劈成焦灰，体内经脉遍体鳞伤，成功步入大乘期后，他足足有五年终日在无休止的痛苦中煎熬度过，几乎连剑都握不住。</p>

若不是离南殃用护体结界吊住他一条命，他八成早已灵力消散而亡。</p>

沈顾容调养了五年，稳住修为后，便拎着林下春杀去了咸州。</p>

当年的咸州并无这么毒雾法阵，沈顾容带着林下春，眼睛眨都不眨地杀了满城来阻拦他的魔修，那铺天盖地的杀意将他堆积数十年的心魔彻底引发出来。</p>

心魔肆虐神识，却被沈顾容硬生生压制住，他被心魔占据脑海，与此同时却又保持着清醒，满脸漠然地将离更阑用林下春刮下身上无数血肉。</p>

离更阑脚筋手筋悉数被挑断，血流了满地满墙，惨叫声几乎响彻整个咸州。</p>

沈顾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动作轻柔地将血肉从那血迹淋淋的身体中削下。</p>

林下春吸足了鲜血，整个剑身都在散发着赤红的光芒。</p>

离更阑满脸都是血，他面容狰狞地盯着沈顾容，嘶声道：“你竟然敢？！啊——”</p>

“我有什么不敢？”沈顾容脸颊上有一抹血痕，被他用指腹轻轻抹掉，在鼻间轻轻嗅了嗅，歪头一笑，诡异又艳美，“你的血，怎么这么腥臭？”</p>

离更阑：“你——”</p>

沈顾容冰绡上也落了一滴血，他一把掐住离更阑的脖子，温柔地笑着，道：“你可看到了京世录上自己的结局？”</p>

离更阑死死看着他。</p>

“哦对，我忘记了。”沈顾容抬起一只手指抹去脸上的血痕，眸子一弯，软声道，“京世录现在被封印，你就算得到也打不开。”</p>

离更阑艰难道：“你对……京世录做了什么？”</p>

沈顾容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靥如花，冰绡下的眸子已是血红一片。</p>

“真可笑啊，你费尽心机这么多年，回溏城疫鬼未成，京世录又被封。”沈顾容笑着说，“离更阑，你还真是败得彻底，更可笑的是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败的。”</p>

离更阑被扼住喉咙，魔瞳怨恨地看着他。</p>

“我当年让离南殃放你离开离人峰，等我亲手杀你报仇。本以为这些年你总该有些长进，没想到你还如当年一样。”沈顾容逼近他，眸中全是冷意，“杀你，我都觉得是脏了我的手。”</p>

虽然说着脏手的沈顾容，却用林下春剐了离更阑六百多剑。</p>

到最后，林下春感觉到沈顾容隐约有入魔的趋势，挣扎着从他手中挣脱，化为人形，浑身鲜血，道：“主人，够了。”</p>

沈顾容一身青衣已经被染红，他掐着已经去了半条命的离更阑，歪歪头：“够吗？才一半，哪里够了？”</p>

林下春犹豫了一下，才讷讷道：“您要入魔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