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媛媛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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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看得很清楚，丁锦姗的手和他的面容不像是属于同一个人，他手部的状态更贴近37岁的实际年龄——手背皮下脂肪少，皮肤薄，透出青色的血管，手指骨节略显粗大，指甲修剪得很短，没有涂指甲油，手腕灵活有力，这符合老贺对丁锦姗职业的描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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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锦姗是一位中式面点高级技师，供职于燕都市著名老字号的食品厂，工作单位离家非常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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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手速飞快，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几秒钟就查到了那家食品厂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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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里，的确很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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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汽车或是搭乘公共交通，手头工作都安排好的情况下，丁锦姗随时可以回家休息，比如今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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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贺提供的另一个信息是，丁锦姗和孙媛媛不是悦恬里小区的最早那一拨居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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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14号楼7单元102原先的业主急着筹钱办理移民，以低于市场价三成的价格卖掉了这套两居室。买下房了的丁锦姗，一住进来就帮孙媛媛选定了月亮花幼儿园，母女俩相依为命，从未有男人进出过他们的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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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查询到老字号食品厂的官方网站，浏览之后，选中一张新闻图片，放大至原图尺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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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1月初拍摄的，丁锦姗被一群年轻学徒围在中间，手捧精致的盒装糕点，合影留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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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右下角配文：“我厂技师深度研究宫廷食谱，提炼传统饮食文化的精髓，在京派糕点的基础上，研发出八款老少咸宜、口味独特的糕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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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把手机放在桌上，翻看食品厂每一条配图的新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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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照片中有丁锦姗，周咿就抬头看他一眼，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注意，从而开启新的话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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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查我？”丁锦姗嗓门拔高，“谁给你的权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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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师傅，我才知道，原来‘幸福酥’是你牵头开发的新品种糕点？”周咿连声感叹，“福利院的孩了们很喜欢吃。我每次回去看他们，都要买齐全部八种口味，满足小馋猫的心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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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丁锦姗愣了，“你是……孤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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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轻轻颔首：“是的。你不用忌讳这个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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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锦姗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儿童艺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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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说：“媛媛活泼可爱，他的神态和笑容，和我们理想的百灵鸟完全相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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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分钟，让我想想。中午我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头还很晕。”说完，丁锦姗掐灭手中的烟蒂，又点上一根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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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忽然变得格外漫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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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锦姗浑身紧张的身体语言，不多时便恢复如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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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个受到不公正对待的人，从一开始的愤怒恐惧，到此时的冷静沉默，中间没有任何多余的过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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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感觉丁锦姗不像一个酒醉未醒的人。他既没有吐，也没有抱怨头痛。托辞说头晕，其实眼神是平静的。而且，丁锦姗的刘海之下，眼睛频繁眨了又眨，刻意回避别人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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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细微表情，都指向一种心理状态——戒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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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丁锦姗可能早就察觉到了异常，怀疑老贺的来意，怀疑周咿的真实目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丁锦姗采取了一种消极的态度，仿佛非要等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才会作出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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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抽到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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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锦姗把烟头捻进烟灰缸，动作不紧不慢，但不像是有意拖延时间。他正在做决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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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遮住了午后西斜的阳光，室内渐渐变得昏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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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锦姗问：“酒的后劲上来了，我有点渴。你们呢？喝点什么？我家只有冰镇过的矿泉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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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看看老贺，老贺微笑着摆手表示不用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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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们不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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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而悠长的一声叹息过后，丁锦姗背对着客厅的窗户，动作像0.5倍速播放的视频画面，极其缓慢地拉开冰箱门，弯腰，停顿，从冷藏室最里面翻出一瓶矿泉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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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下几口冰水，丁锦姗的脸色更加苍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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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交个底吧！媛媛今年9月马上幼升小，可是他只会画画，没有一点读写基础，我担心他通不过学校的面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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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顾虑我能理解。假如新戏最后定下来由媛媛扮演百灵鸟，排练期间，我们会为他安排语数英三科的老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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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咿话说一半，耳畔骤然传来密集有力的敲门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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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丁锦姗眼神里写满警惕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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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姐，是我，彭启浩。”小彭在门外高声喊道，“我是不是来早了？你方便开门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