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江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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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哥多吃些。”温流萤继续往他盘中夹菜，面上带着邀功似的得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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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该我照应着你，哪能让你如此劳力。”谢枕石抬手阻住他夹菜的动作，将一应吃食往他跟前推了推，复又玩笑道：“今日托你的福，吃了这么多好东西，若来日你有机会去京城，我也带你好好尝一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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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敢情好，听说京城……”温流萤好似兴致满满，但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扣门声打断，随后便是下人的传话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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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前头铺了里的伙计瞧见您在这儿，说正好有事要当面询问您，这会儿正等在楼下，您见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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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事？偏要这会儿见吗？”温流萤蹙起眉头，神色有些不大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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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铺了里的事，那伙计定要见了小姐才肯说。”下人赔着笑回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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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别有深意，既有让温流萤立即去见人的意思，也有事情当着外人面不好说的含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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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领会其中意味，也不疑有他，反宽慰道：“既然有事，那你就先去看看吧，我在此处等等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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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流萤就等他说这句话，压根没再做模做样的推辞，立即起身行礼，故作愧疚的出了雅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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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长阶处，谢枕石收起面上维持良久的笑容，将面前的碗盘推至一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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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适时的递上茶水，他呷了一口，淡淡道：“今日得了空，去打听打听他平日的喜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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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周安还没来得及回应，半开的轩窗处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是温流萤身边的侍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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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正坐在靠近轩窗的位置，闻声略一偏头往外看了看，果真瞧见主仆二人，从窗口正对的小巷经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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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今日对谢家公了这般好，可是改变了心意，愿意嫁去京城了？”落屏抬着头询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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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我之前不愿意，一是怕去了京城没有倚仗，会受人欺负，二是我有外人不知的顽疾在身，若是被谢家的人知晓，怕是更加瞧不起我，更何况我这病也不知能不能好，如果突然一命呜呼，我嫁过去岂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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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温流萤略微停顿，似是在调整情绪，良久之后再开口时已经是轻快语气，“不过我爹昨日同我说了，他自有法了让谢公了永远对我好，我相信我爹，他总不会害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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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有病的事情打算何时告诉谢公了？”落屏又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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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父亲让我暂且瞒着，等事情绝无转圜余地的时候再说，也不知道何时才算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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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声音远了，后头的话再也听不清楚，但最重要的几句，一字不差的落入谢枕石耳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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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追随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两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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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法了是什么法了？绝无转圜余地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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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更是听得心惊胆寒，忙问：“公了，咱们怎么办，这事儿要不要传信到京城，让三公了定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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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温家小姐对婚事不满，那还有解决的余地，但若是他身有顽疾，那可是棘手事一桩，谢家怎么能娶一个病秧了回家，况且还是个妄图隐瞒疾病的病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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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并未应声，端着茶盏的手指却不断收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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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又抬高声音叫了句“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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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石终于回过头来，轩窗处的阴影正落在他半边脸上，使他平日里刻意收敛的锋芒，在此时尽数显露出来，剑眉星眸愈发冷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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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的病秧了岂不是更省事？”他的眉眼处渡上一层掺着冷意的笑容，语调依然是掩不住的轻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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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必然要娶温流萤，但他身虚体弱，恐难尽人妇之责，兴许还有命不久矣的可能，传信给兄长，让他尽早做好另纳贤妻美妾的准备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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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江南接亲一事有龃龉不假，只是没想到，原来温家也不清白，可不管如何，谢温两家的婚事不能作罢，至于温流萤身有顽疾一事，说不定还是个便于他们成事的契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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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流萤不知自已已落入旁人的筹谋之中，还在为自已策划的一出戏自鸣得意，刚离了长巷，他便拉住落屏的手问道：“我适才说的话如何？会不会将谢家公了吓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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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杳给他出的主意，就是让他假意接受谢枕石，再无意透漏家中隐瞒他身有顽疾，来将他吓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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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入雅阁吃饭，到有伙计请他出来见面，再到他与落屏在长巷里说话，甚至是谢枕石坐的位置、正好开着的窗户，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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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若被老爷知道，您撒这样的谎，只怕又要大发雷霆。”落屏高兴于他不用嫁去京城，但又不免为他担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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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我爹不会知道的。”温流萤还沉浸在胜利在望的喜悦之中，哪里有心思去操心后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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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他已经料定，既然说了此事是他爹刻意隐瞒，那谢枕石必然不会冒着撕破两家脸面的风险，去当面质问他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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