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第二百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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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欧阳铮一向敏察善思, 和裴湘在一起久了，自然就会发现她搜集珍稀药材和剧毒之物并不全是因为兴趣爱好，而是在炼制一些特殊的药剂供她自己使用。</p>

而每次使用后, 裴湘都会虚弱一阵子，即便她从不曾提起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有些细节却瞒不过欧阳铮。</p>

这日，裴湘给欧阳铮施针完毕后, 没有像往常那样说说笑笑, 而是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 洗完手后又往口中塞了一颗奶糖慢慢咀嚼。</p>

欧阳铮脸色微沉，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侍立的青柳，示意她把提前准备好的滋补甜汤端上来。</p>

见此, 裴湘没有多说什么, 她朝着欧阳铮笑了笑，便接过温度正好的汤羹认真品尝起来。</p>

等她稍稍缓过来一些后，才抬头询问欧阳铮：</p>

“大公子心细如发, 想来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p>

欧阳铮轻轻“嗯”了一声，走到裴湘身边坐下：</p>

“来，湘儿，以前一直是你给我把脉瞧病, 今日让我给你瞧一瞧。”</p>

裴湘心知欧阳铮探不明白自己的脉象, 但是为了让他安心, 还是伸出了胳膊。</p>

指腹触及裴湘腕上的肌肤, 微凉、柔滑、细腻。</p>

欧阳铮一直觉得这双手腕玲珑纤细，仿若无暇玉雕，也曾想过，何时能够把手腕的主人拥在怀中？可他如今却没有任何的旖旎心思, 他只想立刻弄明白裴湘为何会时常虚弱，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p>

裴湘倒是对着欧阳铮修长匀称的手指出了一会儿神，觉得真挺好看的。</p>

“从容和缓，节律均匀，我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半晌，欧阳铮迟疑开口道。</p>

裴湘收回手腕，嫣然道：</p>

“我确实没有生病，你不用担心的，诺，现在脉象也探过了，你该放心了吧？”</p>

欧阳铮见裴湘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便试探着说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猜测：</p>

“你我相识已有四年，一千多个日夜，无论寒暑晴雨，你都练剑不辍，显然是对武学感兴趣的。但你却从来没有修炼内力的打算，只是一门心思的找药炼药……我由此推断，你的体质尤为特殊，不宜修炼内力，如果想要习武的话，不得不另辟蹊径？”</p>

裴湘本就没有在欧阳铮面前特意掩饰过这件事，所以，他这样直接问出来，她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p>

“我想变强。”</p>

“果然如此，”欧阳铮面露恍然，“你偶尔会突然虚弱一阵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p>

裴湘再次颔首，神色恬淡乖巧。</p>

欧阳铮见她这样的表现，不仅没有放松，心下反而微微一颤，他沉沉地盯着裴湘，郑重问道：</p>

“既然湘儿并没有对我隐藏此事的打算，那不如把全部实情都告知于我，省得我为了一些未解之事而费心思索。”</p>

“什么未解之事？”裴湘托腮反问。</p>

“除了偶尔虚弱外，你还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个另辟蹊径变强的办法，是不是拿你的健康和寿命交换来的？是暂时的，还是永远的？”</p>

欧阳铮的语气严肃而认真，声音里面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关切焦虑。他这样郑重其事，让任何虚假敷衍的答案都显得单薄了。</p>

裴湘慢慢垂下视线，纤细卷翘的睫羽遮住了她眼中的流光，她选择实话实说：</p>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另辟蹊径的代价就是在锻体大成前，我必须一直忍受毒物和奇怪药材带来的痛苦。</p>

“平日里还好，因为我已经慢慢习惯了。可每次使用那些药材之后的几天里，疼痛烦躁的感觉会更加剧烈一些，甚至会妨碍到我的正常作息。所以，我刚刚才会显露出几许疲惫。大公子无需特别担忧，等我度过这几日难捱时光，就能一切如常了。”</p>

随着裴湘的讲述，欧阳铮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p>

他之前能察觉到裴湘偶有倦怠之意，但却没料到她其实一直在忍受疼痛。他见她平日里谈笑风生，忙忙碌碌还坚持练剑，怎么会想到她一直处于不舒服的状态？</p>

论起生病受伤时的难熬烦躁，没有人比自小体弱的欧阳铮体会得更清楚了。那种仿若无止境的折磨与对现实的力不从心，十分影响人的心志与情绪。</p>

欧阳铮心痛自己的小妻子，但却说不出让她停止变强的话，甚至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p>

他只是在沉默片刻后，哑声问道：</p>

“你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完成这种锻体之术？我能帮你做什么？”</p>

裴湘被欧阳铮眼底的浓烈情绪惊到，忍不住放柔了目光，用安抚的语气说道：</p>

“这是我从古籍上找到的方法，又经过无数次的琢磨推敲，修改了几次配方后才用在自己身上的。你当十分清楚，我是不会轻忽自己的健康和寿元的。</p>

“按照我给自己拟出的方案，总共分为七个阶段。这四年左右的时间，我已经完成前三个阶段了。接下来的药材还没有找全，尚缺少了一味药，不过我想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了。”</p>

“当然不行了，还得等我的身体适应适应。锻体之道，其实也是一种内外兼修，不能急于求成，但也不能一直停滞不前。”</p>

欧阳铮暗忖，四年时间还未进行完一半的步骤，那岂非还要再继续忍耐六七年的折磨？</p>

“这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就得十年左右……”</p>

裴湘眨了眨眼，慧黠一笑：</p>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你忘了我是怎么给你治疗的吗？我能让你这副躯体感受不到病痛折磨，难道还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所以，我有偷偷作弊的。”</p>

“那算什么作弊？”欧阳铮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上苍已然不公，难道还不许吾等凭自己的本事竭力抗争吗？”</p>

因为裴湘的遭遇，一向温雅清朗的大公子罕见地表现出来一种愤世嫉俗的傲慢态度，墨色眼眸里流露出浓郁的嘲讽与不甘。</p>

可当他看向身旁巧笑倩兮的妻子时，一身戾气又转而化作浅淡悠长的遗憾与怅惘。</p>

“湘儿，我看不见你五年后的样子了。但我想，你那时候当是英姿飒爽的女侠了。一人一剑行走江湖，身边会有许多倾慕你的男子，也不知谁能得到你的青睐。”</p>

裴湘此时已经十九岁了，身量抽长，更显婀娜飘逸，五官也越来越娇艳秀美，比之十五岁初嫁欧阳铮的时候，少了些稚气纯真，多了几分倾城妩媚之色。</p>

只是，远观是楚楚美人，近距离相处便知这姑娘的性格和容貌不相符。比如她此时见欧阳铮情绪不稳，不仅不温柔安慰，许诺一心一意，反而真诚地建议道：</p>

“不如我把喜欢的都领到你的墓碑前转一转？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帮我考察一下每一个的人品，然后托梦给我。要是人死之后万事全消，那你就更不用遗憾这种事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感应。”</p>

欧阳铮前一刻还在心疼自己的小妻子，这时也有些哭笑不得和郁闷，他抬手弹了一下裴湘的额头，佯怒道：</p>

“不许带着乱七八糟的人扰我清净，你要是有心念着我，就一个人来，带一壶酒足以，不用带其他的男人了。”</p>

裴湘装作被弹疼了的样子，揉着额头轻哼一声。</p>

欧阳铮却吓了一跳，他连忙说道：</p>

“是我疏忽了，一下子就忘了你用药后的那些症状。湘儿，你让我看看额头，是不是红了？”</p>

裴湘把手放下，额头上光洁一片，她拍了拍欧阳铮的手臂，笑着安慰道：</p>

“你别着急，我不是琉璃做的，碰撞一下就碎了，相反，越疼，我就越结实健康。你忘了吗？我每天都要练剑的，还会和护卫们比试，那样的对抗动作都能忍受，更何况是日常生活中的触碰？不碍事的，我刚刚在吓唬你呢。”</p>

见裴湘笑容如常，没有丝毫勉强，欧阳铮才松了半口气。紧接着，他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到底把裴湘今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全部接手，然后温和而坚定地催着她回内室休息。</p>

既然能偷懒，裴湘当然欣然接受。她悄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离开了。</p>

说实话，她确实觉得有些乏了，但若是没有人重视，她自己也没有多少感觉，忍一忍就是一天。可如今被欧阳铮这样郑重其事地对待，人就立刻变得娇气了。</p>

裴湘沾枕即眠，直到黄昏时分才被青荷小声唤醒。</p>

睡饱之后，她只觉得神清气爽，思维异常清晰活跃。随手抓起床头的一本医书后，还没翻看两页，裴湘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困扰了她许多天的难题似乎马上就要迎刃而解了……</p>

一天后，裴湘兴冲冲地离开药房，找到书房中的欧阳铮。</p>

“大公子，咱们再试一试其他办法，说不定可以改善你的身体状况。”</p>

欧阳铮放下毛笔，面露疑惑。</p>

裴湘在欧阳铮的对面坐下，飞快地说道：</p>

“这几年，我把郑家的藏书通读了十之六七，又接触了欧阳家的毒经，同四年前相比，也算是略有进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冒险试一试。”</p>

“愿闻其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