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第一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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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扫停云, 月华如洗。</p>

火堆里传来哔哔啵啵的声音，俞莲舟注意到裴湘有些神思不属，便只当她困意上涌, 夜深人乏。</p>

“胡女侠, 你先休息吧, 我在这里守着。”</p>

裴湘轻轻嗯了一声, 借着火光研究了一下俞莲舟的表情，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p>

——大概是这山里的夜晚太过清寂，而这火焰又过于热烈温暖, 才让人变得敏感多思起来吧。</p>

她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躺了下来, 身上还裹着一件被烘烤得热乎乎的衣服。</p>

入睡前, 裴湘迷迷糊糊地想着, 这衣服还是俞莲舟的呢。</p>

第二天清晨，裴湘蹲在水边洗漱。一夜好眠，让她把昨晚心里忽然冒出来的某个猜想抛之脑后，全心全意地琢磨起此行的目的地来。</p>

到了中午时分, 俞莲舟再次空手而归, 他和裴湘讨论了一番后，没有再往高处搜寻，反而走到水潭北面的陡峭山崖处，驻足俯视。</p>

“胡女侠，云海散了。”</p>

裴湘快步走到俞莲舟身侧, 同他一起眺望山崖外的景色，远处青山连绵，近处峭壁之下深不见底。她凝神细瞧，再次确定此处的地貌暗合兽皮图上给出的信息, 那秘密洞府理应就在此地。</p>

——山谷……往下……往下便是深渊，哪里有一点山谷存在的痕迹……</p>

——不过数十年光阴，肯定不会发生沧海桑田那般的巨变，所以，这里面肯定有我忽略的地方。</p>

——向下？悬崖？武侠世界？</p>

裴湘灵光一闪，她轻轻跺了跺脚，左右张望了片刻，然后拽了拽俞莲舟的袖子。</p>

“怎么？”</p>

“俞二侠，你帮我个忙。”</p>

“胡女侠请讲。”</p>

裴湘指着西北转弯处的一块凸起岩石说道：</p>

“俞二侠，你能带着我到那上面去吗？”</p>

俞莲舟目测了一下距离和高度，笃定点头：“可以。”</p>

说完这话，他就揽住裴湘的腰，携着她朝着斜上方飞掠而去，两人很快就在裴湘所指的凸起岩石上站定。</p>

“俞二侠，你看那边，咱们刚刚站立的地方……那处峭壁的内侧是不是长着一棵，不对，是两棵连枝的大树？”</p>

俞莲舟闻言，目中神光炯炯，很快就辨别清楚了连枝大树的生长情况。</p>

“那处悬崖内侧确实生有树木，那两棵连枝树的树冠十分茂盛，枝丫舒展。有些奇怪……在悬崖峭壁上挣扎生存的草木不该如此的，这两棵大树就好像……长在土壤肥沃的平原上一般。”</p>

“树木繁茂，还无惧山风凛冽，那它们生长的地方必然有不同寻常之处。俞二侠，唐门前辈的手札中记载，他先是救助了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猴子，而后才得到了鬼面桐花。可奇怪的是，咱们俩在这水潭附近停留两三天了，你更是翻遍了周围的一草一木，可曾发现过猴群的踪迹？”</p>

“并无，”俞莲舟摇了摇头，随后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之前也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但是多年已过，猴群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离开这里了。”</p>

裴湘浅笑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你我此时对于寻药之事毫无头绪，不如就猜想一下，嗯，那只受伤的猴子所在的族群一直没有离开这一带，一直在这里繁衍生息，那么，它们到底藏身在哪里呢？”</p>

俞莲舟微微一琢磨，再结合那两棵不太寻常的连枝树，忽然睁大了眼睛。</p>

“胡女侠，树木枝丫舒展欣荣，不惧崖间山风，其根系必然粗壮发达，显然，那峭壁如果只是普通的石头峭壁，长在其缝隙上的草木必然不会如此异常茂盛。”</p>

裴湘接着说道：“对，既然普通的峭壁上长不出那样的大树，那就说明那峭壁之下藏有玄机。再假设猴群没有迁徙离开这里，而咱们又一直找不到它们的踪迹，是不是可以大胆想象一下，咱们的脚下存在着另一方天地？”</p>

“在这山腹当中？”俞莲舟的眼中划过一抹不可思议。</p>

裴湘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p>

虽然她也觉得有些不合常理，但是，联想到自己所处的世界还存在着不合常理的武功呢，有些事就不必大惊小怪了。</p>

——再者，怎么能忽略这悬崖之下必有奇遇的武侠世界黄金定律呢？</p>

裴湘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示意俞莲舟向着连理树的方向全力投掷过去。</p>

俞莲舟运起武当九阳功，小臂向前，手腕微微倾斜，将精纯内力附着于石头之上，再化用了武当拳法中的一招“流星飞雨”，将其直直投掷出去。</p>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块手掌大小的石头就直冲山间，犹如一道闪电飞射向树冠最茂盛之处。</p>

“嗖——”</p>

石块没入浓绿色的枝丫之间，雷霆去势不减，裴湘和俞莲舟都侧耳倾听……</p>

片刻后，裴湘眨了眨眼：</p>

“没有撞击声，也未见撞击后的石屑纷飞，更没有反弹降落。俞二侠，你认为哪种可能性更大？是石块在树冠内无声无息坠落？还是那后面隐藏着一个极深的洞穴，让你投掷的石块一直朝前飞驰而不受任何阻碍。”</p>

俞莲舟沉默片刻后，淡声道：</p>

“俞某对自己的内劲强弱尚有些把握，那石块不会中途坠落。”</p>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几乎可以断定了，”裴湘扬眉道，“这两棵枝叶繁茂的大树遮住了一个洞口，至于洞口的大小……咱们还不确定。”</p>

俞莲舟沉吟些许，便俯身拾起六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朝着远处的连枝树处依次投掷。</p>

为了试探出洞口的大小，每块石头的落点都不一样。前四块石头都无声没入树冠之内，而最后两枚则发出了响亮的撞击声，同时飞射崩裂出大大小小的石屑土渣。</p>

“左侧的边缘确定了，之后往右上方投掷吧。”</p>

裴湘虽然不能调动内劲，但是眼力还在，她一边捕捉着每一块石头的轨迹，一边帮俞莲舟记录飞石的落点次序和距离。</p>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继续测试的时候，刚刚散去的云海再次汇聚。不多时，悬崖峭壁的外侧便如仙境一般，云雾缭绕，浩浩荡荡，不仅遮住了裴湘和俞莲舟眺望的视线，也遮住了那两棵葳蕤葱茏的大树。</p>

“看来，得等云海再次散开之后，咱们才能接着测算那个洞口的大小了。”裴湘有些无奈。</p>

俞莲舟知道心急无用，便再次揽住裴湘，带着她飞回潭水旁。</p>

“我去弄些吃食，你等我片刻。”</p>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我需要采摘一些东西，你帮我认一认。”</p>

俞莲舟微微颔首，明白这是裴湘的借口，她其实是在兑现之前的承诺——找机会教他识别出哪些草木可以入药解毒，那些果实山珍可以果腹充饥。</p>

“让俞某先下去探一探。”</p>

俞莲舟把一条由藤蔓编成的绳索系在腰间，语气坚决地说道：</p>

“若是下面没有危险，我便连续抖动绳索七下，之后你再顺着这藤蔓爬下来。以一柱香为限，若是俞某一直没有传回讯号，还请胡女侠在上面拉动这条绳索。”</p>

裴湘点了点头，没有和俞莲舟争执谁打头阵的问题。因为以她现在的状态，先行下崖并不明智，她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胡乱逞强。</p>

“俞二侠放心，我会牢牢守着这条藤蔓，也请你万事小心，不要轻易涉险。无论是草药奇珍还是洞天秘境都没有你的性命重要。”</p>

俞莲舟微微一笑，眉目间的冷峻深沉早已无影无踪。</p>

之后，他也不再耽搁时间，趁着云雾散开山风微弱之际，单手拽着身上的藤蔓跃下了山崖。</p>

等到再看不见俞莲舟的身影，裴湘便开始守着地面上的藤蔓绳索，既防止有山林野兽虫蛇过来添乱，也防止这自制的绳索不牢固，出现断裂的危险情形。</p>

好在，两人提前设想到的危险意外情况都没有发生。</p>

绳索随着俞莲舟的下滑微微左右移动，从松弛有余渐渐变得紧绷，但从始至终都很牢固。</p>

裴湘站在空地上默默计算着时间，同时等待俞莲舟传递讯号。</p>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俞莲舟一直没有抖动绳索。</p>

裴湘慢慢皱起了眉头，她几步奔到崖边向下张望，却被一方凸起的岩壁阻隔了视线。</p>

一柱香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裴湘心中微沉，开始整理手边的武器和急救丹药。</p>

这时，刚刚绷紧不动的藤蔓忽然抖动起来，并如同之前约定的那样，不急不缓地抖动了七下，之后便静止不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