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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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洗漱完毕, 开始收拾房间，主要是把她这些日子积攒的个人物品归置到一起，方便她随时打包行李离开。</p>

裴湘从衣箱的最里面取出一枚普普通通的柳木铜锁盒子, 打开后, 认真点了点里面的东西。</p>

五十两银和一百两银的金陵钱庄存单票据各两张, 零散碎银子二十多两, 再加上两串铜钱，都是她在画皮鬼的眼皮子底下积攒下来的家当。</p>

当然，若是算上梳妆台上各种时新儿样式的钗环配饰、衣箱里的几块上好衣料子, 以及桌案上那些质量不错的笔墨纸砚和各色颜料，裴湘的身家就更加丰厚了。</p>

她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 自从跟着画皮鬼讨生活后, 她在保命的同时也有意无意地积攒了一些资产。</p>

在裴湘心里, 画皮鬼早晚要被铲除的，而她总要独立生存，若是没有足够的钱财傍身，实在是寸步难行。</p>

——原身是大户人家的舞娘, 签了卖身契。这次被画皮鬼强行带出来, 还被扣上了杀人犯的罪名，我得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洗脱罪名，而后再趁机恢复自由身。</p>

——幸好，原身签下的卖身文契是可以赎回的, 没有把终身彻底卖给人家，我现在存下的银钱，足够支付了。</p>

——但是，在回去之前, 我得问问明钊和那位林大人，可否帮我出具一份证明之类的公文信函？若是能通过官方的渠道直接解决麻烦，那就太好了。</p>

裴湘一边计划着如何脱罪、如何同雇主交涉并干脆利落地赎回身契，一边畅想今后的新生活。</p>

她觉得扬州这地方就挺好，商贾贸易发达，社会风气比较开放，小民富庶，安居乐业。等她解决完原身的身份麻烦后，可以选择在这一带落户。</p>

当然，作为一名单身女性，裴湘已经可以预想到，她未来的生活根本平静不了，但经历过画皮鬼的日夜威胁后，她现在颇有一种除生死以外无大事的豪气。</p>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总能想出办法应付各种意外和麻烦的。</p>

——妖物凶残，人心亦多变，但终归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p>

——其实，比起正常人类的生活，我倒是对这个世界的各种道法佛法比较感兴趣。若是可以的话，应该认真学一学的，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质。</p>

裴湘回想起紫阳道长和静念方丈的能力手段，十分羡慕。她忽而又觉得，也许该尝试一下新的生活方式，放弃那种定居在一个地方的未来规划。</p>

——其实，若是能够拜师学艺，习得降妖除魔的神奇手段，我也可以当一个云游四海的女道姑的。</p>

——赏山川日月，看市井百态，自由自在。虽然风餐露宿，但也逍遥无拘束，不被世情所困所扰。</p>

——聊斋的世界……让我想想，哪里可以拜得世外仙师……</p>

裴湘哼着断断续续的小调，忍不住浮想联翩了一会儿。</p>

她想着，自己是一位绝世天才，拜师三个月就能够道法超然，然后成为一位仗剑走天涯的俊俏女道姑，骑着一头小毛驴快意恩仇，一不小心就纵横人魔妖三道。</p>

——嘿嘿，若是阿白愿意跟着我到处流浪，时不时地让我rua几下，那就更好了。</p>

美滋滋儿地幻想了一会儿后，裴湘的心思不得不回转到现实，她抬头望见窗外大亮的天色，便知道时辰不早了，该出门办事了。</p>

裴湘先去找了那位林大人。在她看来，官府衙门的事还是要找正经官员解决，至于明钊那里，裴湘反而觉得应该慢慢疏远开来。</p>

林如海昨晚临时住宿在这间客栈里，所以裴湘很容易就见到了这位林大人。</p>

“裴姑娘，你说你要离开扬州，返回原来的雇主家里？”</p>

“是的，林大人，既然画皮鬼已经被除去了，那我也该回去了，毕竟小女子并非自由身。”</p>

裴湘站在林如海对面，郑重而诚恳地施了一礼，而后才温声说道：</p>

“今日冒昧来访，是小女子有事相求。林大人，不知能否请您帮小女子写一份书信或者公函，证明杀人者是画皮鬼而不是小女子和倩娘。然后再派一位衙差老爷，跟着小女子回程，在父母官面前替小女子辩解一二。”</p>

“裴姑娘，林某既然已经知道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又亲眼见到了扮作倩娘的画皮妖物，自然知晓你是冤枉的。</p>

书函证明之类的文书，如有需要，林某绝对不会推脱敷衍。只是如今，林某觉得你不必急着离开扬州，可以再等一些时日，之后，你担心的这些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p>

“再等一些时日？”</p>

裴湘黛眉微蹙，她先是不解地看向林如海，随后想到了一个可能：</p>

“林大人的意思是，若是现在处理我的案子，可能会暴露三爷他们的行踪和身份，对吗？所以，我目前得在扬州待着，等三爷他们一行人办完事情后，才能动身返回。”</p>

林如海迟疑了一下，犹豫地点了点头。</p>

裴湘心里泛起了嘀咕。她想着，林大人在写证明信的时候，完全可以回避三爷等人的存在的，毕竟是他请来的紫阳道长和静念方丈。之后击杀画皮鬼的时候，林大人同样全程参与，他可以只写自己的所见所闻。</p>

有他这个朝廷命官的证词，再加上紫阳道长和静念方丈的声望，大体上就可以证明画皮鬼杀人之事了。到时候，我再指出倩娘的埋身之处以及案情中的种种蹊跷，应该就可以脱罪了。</p>

——何必把我留在扬州，案子越早结案不是越好吗？</p>

——是因为那位三爷的身份十分贵重，所以要谨慎处理吗？</p>

——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p>

“既如此，那小女子就在扬州城里静候音讯。待到三爷等人返回皇都了，小女子再来烦扰大人。”</p>

林如海观察着裴湘的种种反应，心中同样犯嘀咕。他原以为这位裴姑娘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但如今从她的言谈表情上来看，她似乎并没有跟着三皇子的打算。</p>

“裴姑娘，你打算离开之事，可和三爷说过了？”</p>

“未曾。”</p>

“裴姑娘可以先问一问三爷。”</p>

林如海委婉地说道：“若是有三爷出手帮忙，裴姑娘根本无需来回奔波，更不必亲自到公堂上陈诉案情，为己身辩解脱罪。三爷可以直接为姑娘解决困扰。”</p>

林如海三番两次提起三爷，让裴湘心生不妙。她绝非木讷之人，此时忽而意识到，有些事情的发展方向已经脱离了她的预料。</p>

于是，她试探着说道：</p>

“我知道三爷身份贵重，一出手就是不凡。但是他如今微服出行，并没有张扬身份背景的打算，因此，我实在不愿意烦扰他。</p>

我和三爷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旅人，因为要共同对付画皮鬼走到一处，联手对敌。如今危机解除，我和三爷之间自然就没有再多的干系牵扯了。</p>

更何况，以小女子愚见，脱罪正名之事到底是官署衙门的事务，请大人在公文往来上给我证明一二才是正途。至于三爷他是否也是官身，是否也有权插手此事，小女子实在不清楚，不敢贸然叨扰。”</p>

这番话几乎撇清了裴湘和明钊之间的关系，也令林如海沉吟了片刻。</p>

此时，这位林大人已经意识到，他之前误会了三皇子和裴湘的关系。</p>

他见有美貌女子出现在皇子身旁，而三皇子对她也分外地和声细语，击杀画皮鬼那日又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忧关怀之情，便自然而然地认为裴湘此人属于三皇子。</p>

但此刻听完裴湘的话，林如海心生明悟，之前是他想当然了。</p>

可身为男人，林如海自然能够察觉出，三皇子是喜爱裴湘的，也把裴湘看作自己的女人。至于裴湘知不知道三皇子的心意，林如海无从判断，也不愿深究一个女儿家的心思。</p>

他目前要做到事，是尽量避免深入掺和进三皇子的内宅私事当中。</p>

林如海做不出替贵人“保媒拉纤”这种事，但他也不是官场二愣子，在明知三皇子中意裴湘的前提下，还尽心尽力地把人送走，十分没眼色地搅合了人家的姻缘美事。</p>

“裴姑娘，你若是打算离开，哪怕不愿麻烦三爷替你周旋一二，但也该去和三爷告个别。</p>

你们能在扬州城相遇，又比邻而居，期间还发生了种种，绝非普通的萍水相逢。你若不打招呼便离开，三爷大概会遗憾很久。裴姑娘，不管如何，还是应该有始有终的。”</p>

裴湘看明白了这位林大人“避嫌”的打算，也因为对方的笃定态度，猜测到了那位三爷确实对她有所企图。</p>

——周围的明眼人都得到了某种暗示和默认，只有我灯下黑，还想着好聚好散。</p>

她顿了顿，朝着林如海微微欠身：“多谢林大人提醒，小女子这就去和三爷告别。”</p>

裴湘转身离开林如海的房间，朝着明钊的住处走去。</p>

然而，明钊的一名护卫告诉裴湘，昨日解决了画皮鬼之后，他们主子就带着几名属下连夜离开了扬州城，大概要三、五日后才会返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