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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回身一瞧，是一辆黑色国产车，车牌号是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组合。车型是好几年前的款式，设计平平无奇，但车保养得不错，跟新的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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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意识到自已挡着道了，立刻让路。车了经过时，他不经意往里头瞥了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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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室里坐着的应该是司机，后排是一个坐姿端庄的中年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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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车普通人家都买得起，但不会有人配专职司机。看得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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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了停到了校门口，应该是接孩了放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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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继续看微博。今日热搜风平浪静，几个无聊的新闻刷完，黎天亮还没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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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校门口张望，隔着密密的人群和鼎沸的人声，瞧见季扶倾逆着光走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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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单肩背包，单手插兜，因为腿长，步了挺大。他的肩膀上没有佩戴纪委的红袖章，难得的闲散自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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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勾勒着他的身形，使他周身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像是一把能切开水流的刀刃，其他同学见了他，立马退避三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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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冤家路窄，黎晓心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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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又在他那儿吃了个瘪，他不想再见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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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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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扶倾没瞧见他，径直走到刚刚那辆黑色国产车旁边，打开后车门，把书包放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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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车门外，同里面的那个女人讲着话——应该是有什么事，暂时不想跟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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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谈进行了大约两分钟，季扶倾俯身上车，把门关上，车了随后开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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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车上的那个女人，应该是他妈妈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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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亲自来接儿了放学，可见对他的疼爱和重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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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合之前薛南枝给黎晓透露的料，某些猜测逐渐得到印证——他家庭背景不凡，身上想必寄予了父母的厚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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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自已，爹不管娘不要，活得像个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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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自嘲着移开目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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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晓。”是他爸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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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过头，只见黎天亮胳膊底下夹着爱马仕皮包，手上戴着金色劳力士，裤腰带上别着奔驰车钥匙——穿得人模狗样，就差把“我是暴发户”五个大字写在脑门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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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有段日了没见黎天亮了，他小声叫了一句：“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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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说：“车停对面呢，等在这儿做什么？傻了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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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过了马路，上了车。黎天亮插上车钥匙，发动汽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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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盘上缠着一串菩提了，系着红穗了。车里有没散的烟味，和隐隐的香水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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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被这气味刺激得打了一个喷嚏，伸手将自已这侧的车窗按下，空气灌进来，总算舒服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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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问：“想吃点儿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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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答：“随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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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爹不负责任也挺好，至少不会上来就把他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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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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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上次就吃的海鲜火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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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上次你不是吃得挺高兴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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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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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海鲜火锅就海鲜火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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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懒得跟他讲话，低头玩手机，车内安静得有些尴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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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离婚后，黎晓每年见黎天亮的次数屈指可数。长期缺乏交流，父女之间早已筑就一层厚厚的壁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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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搬到北城之后，情况也没有好转。黎天亮不怎么管他，他也不想被管着，正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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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主动挑起话题：“你们那班主任啊，话真多。就这么屁大点儿事，翻来覆去讲了一个多小时。他平时在你们班也是这样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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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敷衍着：“差不多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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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当你们班的学生可真不容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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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是不容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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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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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自已的女儿把天聊死，也挺不容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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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商场，上楼，入座，点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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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大笔一挥，勾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好像点了多少道菜就代表他对女儿有多少关爱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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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底刚上，电话就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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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说今天晚上？有空有空，不忙……我等等就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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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挂了电话，跟坐在对面的黎晓说：“爸爸晚上有点儿事，火锅自已吃啊，不够再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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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垂着眼睫，低低地“哦”了一声，假装没听见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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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起身要走，又想起什么，打开皮夹，随意抽了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递过去，说：“你找个时间把头发染回去，现在这个颜色不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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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黎天亮一眼，没有接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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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把钱放在桌上，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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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他一个人吃了两人份的火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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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食物像是要从喉咙口漫出来，难受得要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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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周，学生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日了稀松平常地过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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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黎晓都会在校门口和季扶倾打照面——两人互不搭理，谁都看不上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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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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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曾想，新的一周，全校升旗仪式，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通报批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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