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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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云宗并不是一经建立就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在数十年前，灵云宗经历了一段十分混乱的时期。</p>

数十年前的灵云宗，只算得上是中下流的小型宗门, 在修仙大陆没有一点名气。不过即使这样, 那时的灵云宗宗主并没有气馁。他严整门风, 立下门规, 要求弟子严格执行。并且制定了一套严苛的惩罚制度, 目的是让弟子们严于律己, 沉心修行, 不犯不必要的错误。</p>

起初在这种有条不紊的纪律之下, 弟子们修炼规律，心无杂念, 灵云宗慢慢地发展了起来。可一直生活在如此苛刻的环境中，弟子们逐渐受不了了。只要他们犯了一丁点错误，就要被“请”去执法堂受罚。行程上只要出现偏差, 就有好几个人面对质问, 这种情况导致弟子们连睡觉都不得安宁。久而久之, 表面上听话乖巧的灵云宗弟子, 暗地里却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p>

从最开始的晚上离开灵云宗去附近的镇子玩乐, 到偷懒不去修炼，再到公然顶撞讲师，大打出手，前去执法堂受罚的弟子数量逐渐增加，而且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起违反宗规的同伴增加了，他们也就不害怕了，更何况无论做错什么事，也就受一顿打而已, 休息几天就好了。灵云宗的宗规开始对他们形同虚设，而且因为长时间的压抑，他们所做之事越来越暴躁，恶劣。</p>

加上那任宗主忽然暴毙，灵云宗群龙无首，内部开始混乱起来。灵云宗的长老们忙着抢夺宗主之位，根本没有空去管理那些弟子。弟子们发现这点后，越发肆无忌惮，依仗着灵云宗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使得那一段时间，灵云宗声名狼藉。</p>

宗主之争竟然持续了整整几年才有结果，令人没想到的是，最后当上宗主的，不是任何一个长老，而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灵云宗弟子，其单名一个峥字。更令人疑惑的是，原本争得你死我活的一众长老对此都无异议，只不过其中几位后来悄无声息地辞去长老之位隐退了。</p>

峥是在灵云宗混乱期间入宗的，实力以及手段非凡，很难想象他才不到三十岁。</p>

这个峥当上宗主之后，灵云宗的形式稍微好转了一些，至少不再没人管理。他重整了宗规，比前任宗主设定的规矩要宽松许多，不再有许多条条框框，弟子们完全可以自由行动。他还在众多弟子中挑选了若干实力强劲、天赋出众的弟子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小班，名为明组，不仅亲自指导他们修炼，还特地请各方高手前来讲学，使得明组弟子的实力飞速上升。</p>

那几年在与其他宗门举行的天地擂台赛中，明组弟子连连获胜，成为了灵云宗的排面。灵云宗风光一时，这吸引了很多慕名而来的修仙者前来加入。</p>

不过这些修仙者入宗后不久便发现，灵云宗的管理相当松散，高层几乎不会管他们这些普通弟子。虽然也会为他们开设学堂，但讲师没有一个是灵云宗的，全是外面请来的。反观明组的弟子看起来相当忙碌，一整天都在为修行奔波。他们深知普通弟子与自己的差别，一言一行难免带着傲气，这种差异加深了明组和普通弟子之间的鸿沟。</p>

当然，还是有很多普通弟子努力修炼，期待着能加入明组，被重视起来。</p>

与此同时，外界频频发生了多件怪事，许多人家中珍藏的秘宝不翼而飞。刚开始消失的是一些山匪头子或者地主霸主的收藏，这让他们受到极大损失，甚至无法再作威作福。这种恶人跌跟头自然大快人心，人们甚至对盗取那些收藏的人产生了好感。但渐渐地，人们之中相传，一些普通人家世代相传的宝物也突然遗失，消失的方式和之前的几起一模一样，他们不得不将其与之前的事联系起来。</p>

为了查明事实真相，有人放出谣言，暗中蹲守，想一探究竟，却想不到真的发现了那些人的行踪。这人发现，他们不是个人作案，而是团体作案。月黑风高之夜，几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趁着夜色、踏着轻功在房顶行动自如，气势汹汹而来，宛如一群死神……没错，死神，因为那个蹲守的人再没有活着出来。</p>

发生了血案，人心惶恐，众人生怕自己家被那群死神盯上。他们四处寻求帮助，而距离最近的灵云宗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当时灵云宗势头正盛，大陆排面高歌猛进，在当地也有了一定的声望，附近的人自然而然把希望寄托在其身上。</p>

宗主峥很重视这件事情，特地接待了前来求助的人们，并信誓旦旦地保证除掉这一毒瘤。之后灵云宗陆续地往外派出了一些弟子，但始终没有令人欣喜的消息。</p>

景鸿云是因为灵云宗的名气慕名而来的。他不过是平民之子，平时最爱做的事是读书，生性内向沉默。灵云宗招生名额有限，景鸿云不过运气好才勉强进入了灵云宗。才筑基期的他不擅长与人交流，刚进宗就与其他弟子拉开了距离，总是独自一人默默地修炼。</p>

不过孤独并没有陪伴他很久，入宗的两个月后，景鸿云意外地认识了陆宸与牡雅云两人。他们是景鸿云的师兄师姐，比他早入宗两年。</p>

陆宸和景鸿云出身差不多，年龄也相差不大，有很多共同的话题，相处十分自然，而且两人都喜用剑，更是能一起商讨、切磋剑技。</p>

牡雅云虽然是家族之女，但为人亲切温婉，没有一点小姐脾气，对景鸿云而言牡雅云就是个温柔的邻家大姐姐。</p>

陆宸与牡雅云地位有别，但却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成人礼后两人便瞒着父母偷偷地私定终身了，因为知道双方的父母都不会同意他们两个的事，两人商量后决定先来灵云宗几年，之后再做打算。</p>

于是乎景鸿云经常被迫做他们的电灯泡。</p>

不过景鸿云也乐在其中，因为他终于知道，和朋友们在一起原来如此美好，他很珍惜这种感觉。</p>

那时三人一起修炼，一起玩乐摸鱼，好不自在。景鸿云无疑是个修仙天才，刚入宗时因为独自修炼没有找对门路，修炼进程十分缓慢。而陆宸和牡雅云已经在灵云宗修行多年，经验要比他充足的多。</p>

两人一起教导他，景鸿云很快就找到了诀窍，修行一帆风顺，才一年时间就追上了陆宸和牡雅云的境界。两人当时笑着说，景鸿云要是去报名明班，肯定能进去。</p>

不过景鸿云却想，要是他进了明班，不就没时间和陆宸他们待在一起了。据说小班的弟子十分忙碌，一整天都在另外的山头修炼，景鸿云不想那样，和朋友在一起修炼才最轻松自在。</p>

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但因此，景鸿云开始隐瞒自己的实力，他怕陆宸和牡雅云再提起这件事，劝他去明班。明班资源丰富，还有名师指导，实力天赋相当的弟子互相竞争，修炼氛围火热，绝不是普通弟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能比的。那种修炼环境是当时许多灵云宗弟子非常羡慕的。</p>

陆宸要是知道他真正的天赋，肯定要催他加入明班，毕竟那里才能学到更多的修炼方法，才能真正的出人头地。</p>

同一时间，外界的风风雨雨愈加沸腾。在灵云宗干涉后，那群“死神”一开始确实消停了不少。但不久后，那伙人又开始了行动，还越发猖狂，盯上了一些大家族的藏品。</p>

要知道那些个大家族里，肯定也有实力不菲的修仙者，有些有财力的家族，更是会聘请实力强悍的修仙者做为后盾，保家族安宁。然而即便如此，“死神”们也不畏惧，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开始公然抢夺，杀害无辜。</p>

灵云宗派出去的弟子，第一次有了伤亡出现，这给了灵云宗造成了沉重的打击。</p>

这次冲突灵云宗失去了两个弟子，灵云宗特地举行了悼念仪式，所有灵云宗弟子聚在一起，以表遗憾。</p>

就这样过去了几年，那伙人依然没有消停。有人甚至感觉到，这群人不仅成员数量在慢慢增加，整体实力也在飞快上升。</p>

盗取了那么多好东西，实力能不提升的飞快吗！？人们是又气又无奈。</p>

但他们也不能埋怨灵云宗的无能。这些年，灵云宗的确做了很多努力，还有不少弟子都牺牲了，以至于灵云宗在大陆上好不容易提升起来的排名，又慢慢地朝后靠去，泯然于此。这些人们都看在眼里，还有些过意不去。</p>

要不是有灵云宗的庇护，他们的伤亡肯定会更多。</p>

牡雅云也开始心忧起来。</p>

牡家是修仙世家，虽然已经落寞到这一代只剩下她一个修仙者的地步了。不过老祖宗留下了很多好东西，甚至还有一件地级的法宝。家族的人为了避免麻烦，将所有宝物都藏了起来，不许外传。可牡雅云还是担心这个秘密流出，引来那些“死神”。</p>

牡雅云的反常神情引起了陆宸和景鸿云的注意，牡雅云看着他们满脸担心，最后还是把心里的忧虑说给了他们听。陆宸第一次知道牡家有那么厉害的历史，以及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秘宝。</p>

“我在想要不要向宗主求助，请他帮忙照看一下牡家。我是灵云宗的弟子，我以及我的家族应该受到灵云宗的庇护。”牡雅云说出了心中所想。</p>

其实最好的情况是这个秘密没有传出，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家族里有几个喜欢玩乐的纨绔子，总喜欢提起家族往日的风光来声张自己的气势，牡雅云就怕有人把他们的这些话当真。</p>

“死神”没来还好，但他们要是真的被牡家的秘宝引来，而牡家又没有足够的防范，到时牧雅云可就要追悔莫及了。而落魄的牧家如今只能选择依靠灵云宗，他们没有多余的钱请人保护。若拿出一些珍藏的秘宝倒有可能，不过就算族长肯狠心拿出来，也不一定会有人答应，周围的高手全都被“死神”弄怕了，宁愿袖手旁观，也不想惹“死神”上身。</p>

“那就去问问吧，”陆宸自然是支持的，“不过要见宗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平时行踪不定，倒是经常出现在明班。可明班不是我们这种普通弟子能去的，一旦被发现，定要受责罚。”</p>

“我们偷偷进去吧，说不定运气好点就能遇到宗主了。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一定会理解我们的！”景鸿云说道。</p>

峥在宗内宗外的名声还是不错的，景鸿云此时对他颇为尊敬。</p>

“嗯，去试试！”牧雅云也下定了决心。</p>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那时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p>

明班的弟子和普通弟子是分开来修炼生活的，平时双方相见甚少，只有灵云宗举办一些活动，所有人才会聚在一起。不过就算见到了，彼此也说不上话。明班弟子“高人一等”，难免有些傲然，景鸿云很不喜欢他们鼻子朝天的样子。</p>

三人偷偷地来到明班弟子的修炼之地，同时感叹着周围环境的优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们觉得这里的灵气比他们住的那里要浓郁的多。</p>

明明都在灵云宗内，差别就是这么大。怪不得许多普通弟子挤破头也想加入明班修炼。</p>

正当三人欣赏着周围的风景，这时对面并排走来两个明班弟子，景鸿云个子最矮，却第一个发现。三人连忙躲到了路边的一座假山后面，互相看了看，极力忍着笑。</p>

这样好像小时候玩的捉迷藏游戏啊。</p>

牡雅云看着旁边两人憨憨的笑脸，嘴角带笑，她靠在假山的最边缘，随意往旁边一瞥，想要看看那两个弟子有没有走远。然而就是这一看，她的笑意突然停滞在嘴角。</p>

陆宸发现了牡雅云的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p>

牡雅云嘴唇颤了颤，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刚刚过去的两个弟子，其中一个，是萧华晟！”</p>

景鸿云皱着眉头：“怎么可能？雅云姐，你看错了吧。萧师兄和‘死神’对战的时候牺牲了啊，咱们还去参加了他的悼念仪式呢！”</p>

“我以前见过他，不会弄错的！”</p>

“那……”三人沉默了，他们不是傻子，此时都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p>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充满威严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传来，景鸿云抬头一看，就见宗主峥站在不远处，双手背后，眼角微微下弯，这样一双眼睛显得他各外严肃，让人不敢直视。</p>

“我们……”牡雅云一瞬间慌了神，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她知道一定不能说出关于牡家的事！</p>

虽然怀疑只有一瞬间，但她心中所想的却有一半几率是真的！在验证之前她绝不能提到牡家半句，不然就是她自己把家族推向地狱！</p>

但她们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理由来到这里呢？</p>

“我，我想加入明班！”就在牡雅云忙想着各种理由之际，景鸿云突然站出来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带着颤音，也不知道这句话用了他多大的勇气，“……我一个人不敢，宸哥和雅云姐是来陪我的。”</p>

“是么？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峥问道。</p>

三人都说没有。在极度恐慌之下，三人意外的冷静，没露出什么破绽。</p>

峥这才看向景鸿云。</p>

“好吧，你过来。”</p>

景鸿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p>

他带着景鸿云去了别处，陆宸和牡雅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天景鸿云回来后拿了些生活用品，简单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就离开了。自此两人很少见到景鸿云。</p>

牡雅云一直很自责，她知道景鸿云是为了保护她和陆宸才站出来的，要是她没想着去找宗主求助，景鸿云就不会陷入危险之中了。</p>

而陆宸则开始着手调查。无奈的是真相都是沉在水底的，他们能触及的有限，只能看见水面，那是别人有意让他们看见的东西。</p>

灵云宗在极力对抗“死神”，为此牺牲了数名弟子，是英雄；“死神”杀人如麻，聚敛财物，是敌人。然而在如此青白分明的界限之下，陆宸知道真相可能没那么简单。</p>

明明已经死去的萧华晟为什么会出现在灵云宗？</p>

两人也不敢联系景鸿云，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p>

就在这紧张沉重的时刻，意外之喜突然降临，牡雅云怀孕了。</p>

初为人父的陆宸幸福无比，他摸着伴侣的肚子，仿佛在抚摸一个幼小的生命，哪怕牡雅云刚刚怀孕不久，肚子还没变大，肚子里的宝宝也还没成型。</p>

幸福感包围着他，陆宸一瞬间甚至就想和牡雅云这样下去，不去管什么灵云宗，不去管什么“死神”。但很快他就抛弃了这种幼稚的想法，如果想要他们一家人幸福，就必须揭穿眼前的阴谋，他们可能是第一个触及了真相的人，也可能之前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总之陆宸知道，他不能把这些秘密埋在心底，不然总有一天会腐烂。</p>

这不是徒有一腔热血的无畏，他必须这么做，不只是为了牡家，更是为了被欺骗的人们。</p>

更何况身边有着和他同样信念的伴侣。</p>

陆宸暗中调查，牡雅云则安静养胎，在背后默默支持他。</p>

直到灵云宗再次举办了一场追悼仪式，而这场追悼会的名单里，景鸿云的名字赫然陈列在其中。</p>

牡雅云得知这个消息，气急攻心昏了过去。在牡雅云眼里，景鸿云是个乖巧到让人垂怜的孩子，比她家里那些不争气的亲弟弟要可爱多了，牡雅云也一直把景鸿云当做亲弟弟对待，更何况两人名字中都有一个“云”字，这更是缘分的证明。</p>

景鸿云的死讯，对她打击太大。</p>

此时她已怀孕九个月，这场异变直接导致胎儿早产。所幸牡雅云为修仙之人，身体康健，孕期营养也很好，小宝宝虽然早产，但除了太小太瘦之外，还算健康。</p>

好不容易见到的宝宝，牡雅云只是摸了一下他皱皱巴巴的脸，便把他交给一旁的产婆。</p>

“宸，鸿云死得蹊跷。”牡雅云对陆宸说道。</p>

他们说，景鸿云是和“死神”战斗时战“死”的，牡雅云醒来后细想了一番，她不信。</p>

陆宸自然也不信：“鸿云可能只是另一个萧华晟。”</p>

“我要去会会那些‘死神’！”</p>

“不行，凭我们的实力，过去就是送死！”</p>

“不确认鸿云是不是还活着，我不放心。还有，宸，真相就在眼前了啊，不亲眼看看，你能甘心吗？”</p>

“……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够了，你，想想他。”</p>

“他会理解我们的。”牡雅云看着产婆怀中熟睡的小宝宝，眼角终于留下泪水。</p>

儿子，爹娘要去做一件很危险，但意义重大的事情。我们也许回不来了，但不要忘记爹娘曾经抱过你。</p>

熟睡的宝宝哼唧了一声，似乎感应到了至亲的离别，但又很快睡了过去。</p>

这夜，没有月亮，也没有风，偌大的庭院黑漆漆的，沉闷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来。陆宸和牡雅云站在房间内，透过窗户间的缝隙向外看去。他们身后站着一些人，其中有修仙者，也有普通人。</p>

陆宸托人打探到“死神”可能会来这里后，便自告奋勇来这里当帮手。而这府里的人，逃的逃，跑的跑，最后也就剩下不到二十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