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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瓒眼里是陌生而令人惊惧的嗜血气息:“那我也要去把她的尸体抢回来。”</p>
“你这是去送死!是自杀!”</p>
“你以为我还能活?”他一脚踹开本杰明,摔上车门,猛踩油门。越野车飚入黑夜,尾灯在拐角一闪,再没了踪影。</p>
……</p>
亲历过数次惨无人道的战争,见过无数士兵血肉飞溅身首异处;见过千年古迹在战火中毁于一旦;见过成千上万的平民流离失所惨死暴尸。</p>
李瓒从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痛苦,他愤怒,他悲悯,他怨恨;他用尽所有心情去感受每个伤者亡者的痛。正因如此,他才有力量在这片炼狱般的土地上行走。</p>
可到了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他从来不曾感同身受过。</p>
到了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体验到这片土地上那浸淬到骨血深处的伤痕与苦难。</p>
他甚至竟突然理解了在战火中倒塌的一间民居的痛苦。</p>
此刻的他,正如一座爆炸过后的建筑,夷为平地,空留废墟。爆炸过后,连蚀骨烧心的火焰都熄灭了,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了。</p>
尘灰之上,冰冷,空旷,寂静,静得没有一丝声音,静得让人发慌,连心跳都不复存在。</p>
越野车在黑暗的街道上狂飙,他目色空洞,只有一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换挡,踩油门,打盘,一切都是机械的。</p>
麻木,没有知觉。</p>
机体已承受不住那令人绝望的恐惧和痛楚,突然采取防卫抵御措施,切断他所有知觉。</p>
只留一个信念——带她回家。</p>
前方的天空中出现了白色的仓迪寺穹顶,那座四四方方的白色建筑缓缓升起,映在夜空中——五百年前修建的仓迪寺美轮美奂。谁能料到,一座供信徒祭拜的寺宇如今成了恐怖分子在仓迪最大的据点之一。</p>
李瓒将车扔在街上,装好弹夹,背上机枪,挂好绳索,潜进了黑夜。</p>
由于今夜医院作战,寺内兵力减弱,巡逻兵少了一半。</p>
仓迪寺前门有很长的引道,无法突破。后头三面环水。</p>
四个顶角上的塔楼改造成瞭望台,探照灯从寺周的空地上扫过。</p>
李瓒沿着护寺河外的橄榄树林绕到庙宇背后,下水渡河,躲过灯光搜索,爬上岸,翻过墙,潜到庙宇背后。</p>
他对仓迪寺的建筑结构了如指掌。</p>
这是一个巨大的四方形庙宇,整体由大理石堆砌而成,外墙光滑,有二十多层楼高。</p>
寺庙从外看分为两层,李瓒射击绳索,勾住第二层上的栏杆,拉着绳索爬上二三十米高的石墙,翻进走廊。二层走廊不通内部,全是封闭而厚重的彩色宝石窗。</p>
他再上三十米,翻上顶层露台,躲过扫射的光线,潜到寺内。</p>
寺宇内部极其空旷,有四层环形走廊,走廊上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开放式封闭式隔间。中央是镂空的天井,往下看,一楼的大理石地板上画着一层一层的经文图案;往上看,头顶是巨大的白色穹顶,拿缤纷的宝石彩绘着各路神明,众心捧月般围绕着仓迪王与他的王后。</p>
空气陈旧而腐朽,掺杂着一丝血腥味。空间里回荡着恐怖分子士兵的聊天讲话嬉笑的声音。在这种空旷的环形建筑内,任何一角的声响都轻易被无限放大。</p>
李瓒沿着楼梯间从顶层下到第四层走廊。他瞥见一队巡逻兵的身影,侧身躲进拐角。</p>
他眼冷如冰,将他拖进一旁的忏悔室隔间藏好。刚放下尸体,隔着一堵墙,传来信号仪开启的细微电流声。</p>
一个士兵看见墙上的血迹,察觉有人闯入,正要联络。</p>
李瓒举起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瞄准他头颅,啾一声轻音。</p>
人还未倒下,他捞住对方的身体,拖回隔间丢下。他重回楼梯间,拿袖子擦掉墙上的血迹。</p>
到了第一层,大理石仿佛没有缝隙,光滑地铺满整个庙宇。</p>
士兵们脚步飞快,进进出出。</p>
有人整装而去,有人带血而归。</p>
庙内一阵喧闹回响。</p>
月光从穹顶照射而下,血迹如河流,散着阴冷的光。</p>
士兵将尸体拖到角落的忏悔室里扔下,骂骂咧咧,朝楼上走去。</p>
人影一散,李瓒便沿着墙壁疾步而走,冲进那个角落。</p>
一瞬间,他僵在原地。</p>
宋冉倒在尸体堆里,安静而苍白,脖子上的血迹似已干枯。</p>
李瓒脱下头盔和防弹衣给宋冉穿牢,用绳子将她的防弹衣捆紧了搂在怀里,出了忏悔室。他沿着墙角冲到楼道口,飞速上楼。</p>
才到第二楼,一个士兵拐进楼道撞见他,大喊一声。</p>
李瓒举枪射击,对方一头倒下。</p>
他扛着宋冉爬上三层,巡逻兵抱着枪闻声冲来。</p>
楼口狭窄,李瓒一枪打死头一个士兵,抵住他的尸体作掩护,迅速一枪打死第二个。后边的队伍举着长.枪堵在外头进不来,狭窄的楼道里子弹齐发,尸体打成筛子。僵持之际,二楼又冲上来一群。李瓒夺下尸体手中的机关.枪,一脚踹开尸体,猛地往楼梯上一闪。</p>
二楼冲上来的队伍和三楼楼道口的士兵同时开枪,躲闪不及,自伤一大片。</p>
李瓒趁机举枪扫射,楼道里惨叫不断。子弹打光,他扔下机关枪,一手抱起宋冉往四楼跑。</p>
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p>
楼顶的守卫也集结而下,上不去了。</p>
李瓒见状,迅速拐出楼道,冲上走廊,抓住迎面士兵举起的枪,往上一举,子弹打到天花板,击碎吊灯砸落地面。李瓒扯过他的枪,将人往身前一带,一脚猛踹,人撞上栏杆。他抬脚掀起那人双脚,后者翻过栏杆从五六十米的高空砸去底层的大理石地面。</p>
他单手搂着宋冉,躲在一处开放的隔间墙壁后,一手架着机关枪朝弧形走廊上迎面而来的队伍扫射,打死掉面前最后一个人,他闪进一旁不到一米宽的狭窄隔间里。</p>
他没记错,这是一处眺望室,在仓迪寺背面,也是背面唯一的一扇小窗。</p>
李瓒将宋冉放下来,忽然一个趔趄,他撑了下墙面,血红的五指印摁在光滑的墙壁上。</p>
他痛得眉心抽搐,张了张口,低头看一眼。他中弹了,不止一处。手臂上、小腿上,鲜血缓缓渗出来,沾湿了他的迷彩服。</p>
而宋冉的防弹衣上也留下几处弹坑。</p>
李瓒用力将她托起来放上窗台,绳子另一端缠紧自己的手臂。</p>
他抬头望着她;她垂着脑袋,双眼紧闭,额发在夜风中浮动。他眼睛血红,含着泪,手指碰了碰她的脸,目光执拗地不肯从她脸上移开。另一手却一圈一圈地往手臂上缠绕绳子。</p>
喊声、脚步声越来越近。</p>
五六十米高的墙,若两人一起,没有机会。</p>
他走不了了。</p>
但她不能留下,不能遭受恐怖分子的凌.辱。</p>
他赌一把,本杰明一定会赶来楼下。</p>
他泪水滚落,咬紧了牙,嘴唇因痛苦拉成一条紧抿的线,他最后看她一眼,终于将她放出窗台。</p>
绳子瞬间绷紧,缠死了他的左手臂。</p>
他松开一圈绳索,刚松开第二圈,敌人从环形走廊上冲过来了。李瓒单手卸下背后的冲锋.枪,架枪扫射。他卡在窗边,左手被绳索勒得充血通红。他死撑着,一圈一圈放下绳子。</p>
隔间狭窄,敌人没法全部涌入,拥挤着卡在门口。他们要抓活的,纷纷瞄准他的腿脚。</p>
这边的人刚举起枪,李瓒一脚踢飞枪支,扣动扳机将其击毙;那边刚要发射子弹,他抓住另一侧的长.枪将人扯过来作挡箭牌。他顶着几具尸体,近身搏斗,手拆脚挡,狭小的隔间里很快堆满尸体。</p>
子弹打光了,他扔下冲锋.枪。一个士兵持刀扑上来,李瓒拔出匕首,骤然蹲下,一刀割断对方大腿动脉,鲜血喷溅。</p>
“砰”的一声,子弹打中李瓒小腿,他猛地单膝跪下去。</p>
他微低着头,重重喘息着,额前的碎发被血汗沾湿,垂在眉前。他眼眸抬起,眼神冷厉如刀,阴狠如狼,血红一片盯着他们。</p>
一时之间,竟没人敢上前;似乎在等他体力耗尽。</p>
李瓒眼前花了一下,手脚开始脱力了,他清楚极限将至。可还不能,手上的绳子还有一截,他还能感受到她的重量。</p>
他一动没动,只有左臂扯在身后,一圈一圈往下放。</p>
脚下几十米的地方,他拼尽全力要送回家的女孩正低垂着头,在夜风中沿着石壁一点一点往下滑。</p>
突然,第二个持刀人拔刀劈来。</p>
李瓒狠咬下颌,喉咙里发出一丝竭力的闷喊声,站起身抬臂相迎。长刀砍在匕首之上,抵着他的额头。</p>
两个男人目光凶狠,较着劲。</p>
李瓒唇色惨白,因狠命用力,伤口鲜血直涌。他死死抵挡着,松着身后的绳索。</p>
僵持之际,第三人举刀刺来。</p>
他用尽全力抵开头顶的刀,刀刃交擦,割滑下去,闪出一道冷厉的白光。第二人一个趔趄,李瓒侧身躲过第三人的刀,猛一挥手割断他颈动脉。再回身,匕首刺进第二人的后脖颈。</p>
鲜血喷溅中,“砰”的一声,又一枪打中他左腿。</p>
他猛地侧向一跪,却没跪下去,人被绳索扯着往后一仰,撞在窗台上。窗外冷风直灌,吹得他满是血迹的黑发张牙舞爪。他竭力站稳,意识已开始模糊。</p>
第四个人持刀上前,挥刀砍向窗台上的绳子,李瓒侧身去挡,竟生生拿肩膀挨住一刀。他血红的左手抓紧刀刃,鲜血直流;他精疲力竭地吼出一声,抓住刀刃往前一扯,持刀人扑过来,李瓒的匕首扎进他心脏。</p>
第五人挥刀上前,猛地砍向李瓒侧肋。不及他速度之快,转手挥动夺来的长刀,一刀抹过对方脖子。</p>
他一个趔趄往前,猛地拿长刀撑住身体;滴血的刀尖撞在地面,一滴滴的血迹砸落,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撑着刀,微抬起头,身子不由自主晃了一下。</p>
他听到自己呼吸声很重,发着颤。血,抑或是汗,迷了他的眼。面前一片血光,敌人一个,又一个,冲上前来。而他如同机械一般,施展着毕生所学,撑着,熬着,松着左手的绳索。</p>
他一次又一次,竭尽全力,浴血而前。可,快撑不下去了。汩汩涌出的血液带走了他的体力。他的身体越来越重,眼睛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涣散。</p>
已经到极限了。</p>
可还不够,她还没有平安落地。</p>
一次又一次,他咬着牙齿,死命撑了下来,血红的眼神涣散了又聚拢,挥刀迎敌。</p>
长刀砍在石壁上,清脆的声响在庙宇里回荡,震上穹顶。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粗重而缓慢,像即将流逝的生命。</p>
他看见穹顶一角,彩色玻璃窗上绘着王与后。</p>
仓迪寺,古国的仓迪王为他的王后修建的永生之所。</p>
世上,真的有永恒吗?</p>
他从来不奢望永恒。</p>
他想要的,只是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如此简单的心愿,在这一刻竟如登天之难。</p>
命运为何将他推入这般绝境?</p>
若世间真有命运一说,他想质问一句,</p>
他这一生,没做过一件坏事。不曾接受命运提前赠与的礼物,也不曾占有任何一件他无法与之匹配的功绩。</p>
他这一生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他承受此刻这般无尽的遗憾与绝望,将他的脊背连同生命一道压弯。</p>
他这一生从不抱怨忌恨,此刻却骤然痛恨命运的不公。</p>
身体,好像动不了了。</p>
可不能放弃,还不能。</p>
第十三个人挥刀而来,李瓒竟再一次站起,刀刃相擦,白光闪烁。</p>
而就是在那一瞬,他左手上的力量彻底松懈——宋冉落地了。</p>
那一瞬,他突然就原谅了一切。</p>
绳索上传来拉动的力量,是本杰明叫他下去。</p>
下不去了。</p>
他喉中发出一丝悲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刀砍向绳索。绳子断开,沾满了鲜血,沿着高高的白色大理石壁掉落下去。</p>
这一次,他终于低下了头,眼中的光芒彻底涣散。他缓缓跪了下去,寂静地,笔直地,栽倒在地。</p>
满身的鲜血,一地的尸体。</p>
那狭小的空间里,墙壁上,天花板上,鲜血淋漓。</p>
恐怖分子的士兵们立刻涌上前。</p>
为首的冲到窗台边朝下望,楼下已空无人影。</p>
只有月光撒在皓白的印着经文的大理石地上。</p>
探照灯交错闪过;高墙外,护寺河水波荡漾;河岸的橄榄树林,绵延远去,无边无际。</p>
……</p>
而几公里外的医院,一片炮火。</p>
恐怖分子疯狂进攻着2号楼,炸弹没能成功引爆,他们丧心病狂想尽一切办法用子弹、用手.雷试图引爆炸弹。</p>
而库克武装的特种兵们竟就以花园里的树丛灌木做掩护,拿血肉之躯生生将火线推到2号楼前几十米开外。</p>
步.枪,手枪,冲锋枪,手.雷……</p>
花园里弹道交错,火光飞舞,树叶树枝早被打得稀巴烂,地上泥土飞溅。</p>
摩根的头盔上、防弹衣上中了好几枪,他疼得吼骂着FUCK,抱着机枪瞄准对面涌上来的恐怖分子扫射:“他妈的还有多少?!”</p>
乔治手臂上中了一弹,已是鲜血直流,脸上的血泥也来不及抹,在摩根身后迅速换上弹夹了,立刻顶上前去,瞄准射击:“都撑住了!不能让他们靠近2号楼!”</p>
“妈的要是2号楼炸了,老子自杀谢罪!”凯文骂着,刚打死一个恐怖分子;一颗手.雷砸到他身边,他立刻扑滚去一旁,泥沙扑溅,一棵树砸下来。他敏捷躲避开,藏在树后拿树干当掩体,夹着机枪发射,“我操他妈的!”</p>
隔壁队的人脚上中了一枪,痛得干嚎:“FUCK!”</p>
其他队的各个库克兵都是边打边骂边吼,仿佛只有骂声吼声能给予恨意,给予勇气,给予他们忘记血肉之躯上疼痛的力量。</p>
而李瓒和本杰明的通讯仪里再也没了声音,一片死寂。</p>
可此刻没人可以想,也没人能去想。</p>
他们得熬着,顶着,哪怕伤痕累累,浑身血汗,也得拼死护下2号楼——那里头有一百多个重伤的士兵,二十多个战友,还有一百多个染病的平民和孩童。</p>
他们哪怕拿生命去拼去赌,也不能让那三百多条生命在一瞬的爆炸声中灰飞烟灭。</p>
所以当花园里的树一棵棵倒下没了障碍;当乔治看到一个手.雷以惊人的臂力扔过花园,滚落到装满炸.弹的药剂室前时,他想也没想,百米冲刺地追上去,飞扑着拿身体压住了它。</p>
“砰!”的一声闷响,手.雷在防弹衣下炸开。</p>
他表情痛苦而扭曲,那金发碧眼的英国大男孩在瞬间喷出一大口鲜血。</p>
凯文一枪打死投雷的人,凄喊:“G!”</p>
医疗兵艾伦冲上去,将他翻过来,给他打针做急救措施。可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医生。多讽刺啊,偌大的医院里已经没了一个医生,只剩杀手。</p>
乔治嘴角鲜血直冒,惨白一笑:“我妈妈要哭了。对不起。”</p>
他湛蓝色的眼睛凝望天空,悲哀,不解;而夜空亘古而沉默,只有风声四起,如大地的悲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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