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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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瓒看一眼手表，已经晚上八点。</p>

他看向宋冉，不太自然地抿了下唇，说：“我差不多也该走了。”</p>

宋冉猜出他怕邻居说她闲话，所以这话是说给王奶奶听的。</p>

但她一时没做声。</p>

她不回答，李瓒便站在门边等待。</p>

直到隔壁王奶奶进屋了，她才小声说：“吃晚饭了再走吧。”</p>

李瓒眼神闪烁了下，低声：“就怕麻烦……”</p>

“不麻烦的，”宋冉垂了下眼睫，揪手指道，“也没有饭菜……就是面条。”</p>

……</p>

进了厨房，拉开冰箱，里头除了面条和鸡蛋，别无他物。</p>

煮锅放在上层的顶柜里，宋冉踮起脚够了一下，没够到，下一秒，身后一道影子压了过来——李瓒走来，站在她背后伸手，将锅子取下。</p>

锅盖倾斜着忽然下滑，朝她头上掉落，宋冉吓得一缩，后脑勺蹭上了他胸膛。李瓒另一手敏捷地接住了盖子。</p>

他垂眸看了眼缩在他胸前的她，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p>

“是我该说谢谢。”她红着脸匆匆站好，两人擦着肩相错走开。</p>

宋冉微吸气，走到灶台边拿起两颗鸡蛋，觉得太寒碜了，扭头说：“院子里有白菜，要不要加点儿。”</p>

“好。”</p>

后院的一畦菜田上，白菜歪七扭八地生长着，李瓒回头问：“谁种的？”</p>

“外婆的菜籽，我乱洒的。”</p>

“看出来了。”他说。</p>

她莫名脸红了一下。</p>

“喏。”她把刀递给他，李瓒接过，看一眼白菜地，问：“要哪颗？”</p>

宋冉踮起脚指了一下：“那颗最小的吧。”</p>

李瓒过去蹲下，一手横抓住菜帮子，一刀切下去，清脆的菜梗断裂声。他把刀还给宋冉，自己蹲在田边摘掉虫叶子。</p>

宋冉走到台阶上，蹲在水龙头边清洗刀刃上的泥巴。</p>

后院没有灯，开着后门。一道光从屋内投射出来，斜斜地铺在地面上。宋冉蹲在后门口，她的影子长长一条铺在光线中；李瓒蹲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低头时的侧脸有些看不清神色。</p>

宋冉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偷偷朝一旁移了点儿——她的影子靠在了他的背上。</p>

她“靠”着他，忽然唤了声：“阿瓒。”</p>

“嗯？”他听到这个称呼，扭头看向她，眼睛在夜里又黑又亮。</p>

她问：“你会害怕吗？”</p>

他手上还在摘菜叶子，顿了一下：“害怕什么？”</p>

“好不起来了。”</p>

他扭回头去了，说：“怕。”</p>

安静的后院里，</p>

流水哗哗，冲刷着她手上的刀刃，折射出片片白光。</p>

他又加了一个字，说：“很怕。”</p>

很渴望，却再也得不到，于是终日碌碌无为，人生大概没有比这更坏更可怕的事了。</p>

她低下头，手指抹过清水冲刷的刀刃，说：“别怕啊，会好的。”可能觉得这话不太可信，又加了句，“我觉得。”</p>

李瓒极淡地弯了下唇角，揪着菜叶。</p>

宋冉看着地上的影子，又轻轻往他后背上“靠”了“靠”，假装默默地给他力量。</p>

她蹲在地上摇摇晃晃，没太站稳，不小心一斜，影子盖到他头上，挡住了他的光亮。</p>

他回头看过来，刚好摘完菜了，站起身，说：“这白菜长得不好看，但应该很好吃。”</p>

宋冉赶紧窘窘地拧好水龙头，起身，附和道：“当然，今年冬天太冷了。都说天气越冷，长出来的白菜越甜呢。”</p>

……</p>

回到厨房，李瓒洗了白菜和煮锅，接了半锅水放在灶上。宋冉拧开煤气灶，火焰升腾上来。</p>

两人齐齐退后一步，背着手靠在墙边等水开。</p>

小小的厨房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只有火焰撩动的声响，伴着外头的风声。</p>

李瓒观察灶台，看到齐全的可以说非常丰富的调味料，以及各种炒饭做菜工具和各式锅盆，连牛奶锅都有。</p>

他问：“你以前做饭的吧？”</p>

宋冉一听就懂：“嗯。但最近没什么心情。”</p>

“还是要好好吃饭的。”他说。</p>

“好呀。”她答，盯着火苗，“……其实我做饭手艺很好的，有机会让你见识一下。”</p>

“好。”他淡笑着说。</p>

没一会儿水开了，揭开盖子，热气腾腾。宋冉拿出挂面，抽出一小把丢进锅里，又抽出一小把给他看：“你吃多少？这么多够吗？”</p>

李瓒说：“多一点。”</p>

她又拿手指量了一把，扭头看他；</p>

李瓒摸摸鼻子：“再多一点。”</p>

她再多揪了一把，目光问询；</p>

他要笑不笑的，干脆上前一步，自己抽了一把丢入锅中，轻叹：“你是真不知道男生的食量啊。”</p>

宋冉略吃惊：“我怕煮多了你撑着。”</p>

李瓒说：“最开始那一小把是你自己的量？”</p>

“对啊。”</p>

他笑了声：“喂猫咪呢？”</p>

宋冉：“……”</p>

挂面一入沸水就柔软下去，面汤鼓起了泡泡。煮了一会儿后，宋冉扔了白菜叶子进去，又打了两颗鸡蛋。</p>

李瓒站在一旁的灶台前，拿了两只碗，往碗里加酱油豆瓣盐辣椒酱，给面汤调底料。</p>

待菜叶煮软，鸡蛋成型，宋冉拿筷子慢慢搅动锅里的面条。</p>

蒸腾的热气扑在她脸上，搅着搅着，她忽然唤了声：“阿瓒？”</p>

“嗯？”李瓒正往碗里舀辣椒酱，扭头看她。</p>

但她盯着面汤锅，很认真地搅着面条，说：“那天，你是为了去救沈蓓吗？”</p>

李瓒看她半晌，低头将酱料放进碗里，很清晰地说：“不是。”</p>

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坚冰般的硬刺缓缓融化，她无意识地嘴角上扬。</p>

他瞥见了，问：“笑什么？”</p>

“开心。”她看着锅里，“虽然不太对，但很开心。”手中的筷子一用力，面条夹断了。她扭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说：“面煮好了。”</p>

李瓒一笑：“好。”</p>

宋冉让开，把筷子递给李瓒。他把锅里的面条捞到碗里，浇上面汤，搅拌一下就成了。</p>

那是最普通不过的一碗面条，浸在酱汤里，窝一个鸡蛋和一堆白菜叶。两人却吃得很满足，像是很久没吃过这么称心的一餐饭。</p>

待将厨房收拾干净，已过夜里九点。</p>

李瓒要走了，宋冉送他到院子门口，看一眼黑黢黢的巷子，忽说：“你等我一下。”</p>

她飞快跑进屋，很快又跑出来，塞给他一个手电筒。她面颊红扑扑的，抿唇说：“巷子里边黑。”</p>

李瓒刚要说什么，她抢话：“我家里很多手电筒的。”</p>

李瓒愣一愣，继而笑了一下，说：“好。”</p>

又微微肃色：“明天有什么麻烦，跟我讲。”</p>

“好。”宋冉说，“如果有事，我能打你电话么？”</p>

李瓒说：“当然。”</p>

现在的社会，很奇怪的。很多人明明互相有号码，可打电话却像是一件私密而越线的事情。</p>

两人互相注视着，皆是了然微笑。</p>

“走了。”李瓒说着，开了手电筒。一束白光划破黑暗，灿烂地投射到巷子里。</p>

“嗯。再见。”宋冉冲他摆手。</p>

他走出一段距离了，回头见她还站在门口，冲她扬了扬手，说：</p>

“天冷。进去吧！”</p>

“诶！”宋冉答着，关上了院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