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金风玉露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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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听遥进入了困住白决的幻境，发现是在一片雪域。</p>

雪地结营十里，穿着铁衣的将士们围在篝火边上靠鹿酒取暖，或许是刚打了胜仗，喝醉的士兵引吭高歌，惹来一片叫好。</p>

寒彻骨的风雪中还有一群用锁链串着，衣衫单薄披头散发的俘虏们，被人赶着往一处走，有的人冻僵倒在雪地里，被踢了两下，再也说不出话来。</p>

裴听遥走了几步，蓦地看见一袭紫衣的白决站在一团冷掉的柴火堆旁，望着一个方向。</p>

“喂。”裴听遥跑到他身边喊他，叫了半天，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裴听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看见了一个白决。</p>

这个白决是当年还在中洲的少年人，将士打扮，手里还拿着剑。有一对俘虏跪在他面前，白决颤巍巍举起利剑，刺向了其中一个。</p>

“住手，住手！”紫衣白决朝那个少年大喊，可是这片幻境里没有人看得见他们两个。</p>

白决手中凝出长虹，用力朝“自己”掷过去。法术徒然炸裂在空中，无人察觉。</p>

“这是幻境，快点和我出去。”裴听遥挡在他眼前，一伸手，竟然触碰到了他，于是便更紧的握住白决的肩，摇晃了一下，“醒醒。”</p>

白决打开他的手，又往那边走了几步。</p>

将军在白决的耳边大笑：“下手啊，快点，否则两个人都去死！你不是想救人吗？给你这个机会啊！哈哈哈哈——”</p>

“动手啊白亭玉，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你要看着他们两一起因为你死掉吗？”</p>

裴听遥一怔，而紫衣白决已经冲到剑前：“白亭玉，你有本事就杀了你旁边这个人啊！杀无辜者算什么本事……”</p>

少年白决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剑已穿过紫衣白决的身体，斩杀掉了其中一个人，血溅三尺。</p>

紫衣白决跪了下来，抱住了头：“反抗不了，你就自己去死好了啊，你自己怎么不去死？”</p>

“白亭玉你醒醒，这是幻境，是幻境！”</p>

“不对，我还不能死啊，还不能死。”</p>

幻境陡然一变，两人转眼来到了城楼下。裴听遥仰头一看，发现这就是自己当初从剑中醒来，初遇白决的那天。</p>

是白决在阵前杀了大将军，夺走枉清狂叛逃的那天。</p>

将军在和敌方将领洽谈交换战俘的事，这一次身边没有站在白决。放眼望去也没有少年白决。</p>

裴听遥看了看雾沉沉的天色，幻境比那天还要阴冷百倍。</p>

紫衣白决忽然在城楼底下喊：“别信他！别开城门！他才不管城里百姓的死活，他在诈你啊！”</p>

然而城门还是打开了，不同于真实的那一天，这次城楼上没有杀掉将军的白决，有的只是举刀冲进城内大开杀戒的修罗。</p>

“明明已经降了……他们明明已经降了……为什么还要屠城？”白决喃喃，“我们被俘的士兵也还在他们手里，将军也置他们于不顾了吗？”</p>

裴听遥接住摇摇欲坠的白决，盖住他的眼睛：“这不是真的，你那天阻止了他的。是你阻止了他，白亭玉。”</p>

“将军为什么要这样？”白决还沉浸在痛楚中，也不管裴听遥是谁，抓住他的就问，“为什么啊？”</p>

“他泯灭人性不是一天两天了，白亭玉，你后来不是杀掉他了吗？”</p>

裴听遥看着白决这个样子，心中滋生了些莫名的感觉，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白决阵前叛变是这个原因。他在剑里一觉睡的久，连那个将军都不那么熟悉，中洲人的寿命太短，短到一觉醒来，剑就可能换了个主人。</p>

可是过去无一例外，拿到剑的中洲人，受不住剑中的戾气，很容易被勾出人性中最阴暗的一面，他们残暴无度，凶戾嗜血，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即便如此，觊觎宝剑的人依旧络绎不绝。</p>

他曾以为白决也是那一个。</p>

他头一次这么想安慰一个人，不止是要带他离开梦魇，就只是想好好安慰他。</p>

他把白决抱紧了些，用自己都想不到的轻声细语缓缓道：“都过去了，你没错，不要胡乱惩罚自己了，快醒来吧，好不好？”</p>

白决慢慢扯下了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怔然：“醒来？”</p>

“嗯。这里是你的幻境，你忘了吗？你已经离开了中洲，去修仙了。”裴听遥耐心道。</p>

“我离开了……对了，我离开了……”白决喃喃，“可是这就是上天要惩罚我吧，才让我回来的，我杀了好多无辜的人啊……我还杀了百灵。”</p>

“百灵是谁？”裴听遥问。</p>

“是个好姑娘。”白决道，“她给我烤过肉，还有面饼，可好吃了，她还教我唱歌，教我羌语，还教我吹觱篥，可是我杀了她。”</p>

“你那时没有选择，是将军逼你的不是吗？你不杀她，她也会死，会死更多的人。”裴听遥摸了摸他的头。</p>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动手的时候就知道。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将军偏偏选择我……”白决再度痛苦地捂住了脸，表情都扭曲在一起。</p>

裴听遥掰开他的手指，捧着他的脸道：“因为你勇敢啊，将军知道，才故意选择你。他就是要你折服，你怎么能认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