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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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怎么了？”</p>

时清柠问。</p>

“他爸赌博，还酗酒，喝醉了经常动手。”</p>

宋谦谦语气依旧不怎么好。</p>

“他妈早离婚了，离得时候要带他走，他说他妈家没钱，坚持要跟着他爸，结果后来他爸赌博，就把家里钱输得差不多了。”</p>

时清柠没想到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p>

“所以他才这么不合群吗？”</p>

一旁的方安然摇摇头。</p>

“他这人，怎么说，闹到现在这处境，和别人的关系不大。”</p>

方安然是英语课代表，也是三班的成绩第一，她平时和同学们都很处得来，一般不会有什么偏见。</p>

但对郑坤，她还是说。</p>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上学期大家刚知道他家情况，本来还挺同情他，后来期中考试的时候拉桌子弄考场，有个同学要值日，比较辛苦，她爸妈进来帮忙，想弄完早点接人走。”</p>

“结果郑坤看见了，当着人家父母的面问那同学，‘你自己没长手啊？这么大了还让人帮忙，废不废物？’”</p>

宋谦谦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个24k纯傻.逼，你知道吗，后来他还去找那女生，说你是不是故意刺激我，就你有爸妈，就你能耐是吗？”</p>

时清柠：“……”</p>

“所以我才觉得他突然开始找林晓这事不对劲，”宋谦谦说，“我之前问林晓，她说郑坤是找她商量题，但是平时郑坤怎么和咱俩相处得你也看见了，他是会和人商量题的人吗？”</p>

宋谦谦眉心紧缩：“这两天他突然走路都开始横了，我总觉得不对劲。”</p>

方安然说：“应该也没什么事吧……林晓那么文静，又不会和人吵架，可能郑坤就是觉得不想和你们俩聊，才就近找了林晓？”</p>

宋谦谦抓了抓头发，一头颇软的发丝都被抓得翘了起来。</p>

他有点烦躁地说：“你忘了杨明了吗？”</p>

“杨明？”</p>

时清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方安然。</p>

方安然说：“是郑坤上学期的同桌，后来他转学了。”</p>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不会是想说，杨明转学这事也跟郑坤有关吧？”</p>

“我不确定。”宋谦谦说，“但我觉得，和他沾上边肯定没好事。”</p>

他索性先回了座位：“我还是去和林晓说一声。”</p>

郑坤回来时，已经打了上课铃，时清柠留意了一下，发现他侧脸的确有些红肿。</p>

而他整个人的状态也有些莫名的高昂，像是心情很好。</p>

不过一看见时清柠，郑坤就径直侧过了头去，落座后也和人离得很远。</p>

两人的界限楚汉分明。</p>

时清柠没来得及留意太多，中午，他一出教学楼就被吹得一个趔趄。</p>

风太大了，天阴得吓人，路上学生的校服都被吹得膨起，大家不得不埋着头成群结队地走。</p>

下午，海城各中小学陆续放假的消息就在班里传开了。</p>

不过提前放学的都是初中和小学，就在同学们信誓旦旦地猜着二十九中肯定不会放假时，解初夏走了进来。</p>

“说个事。”</p>

她的表情很严肃，但大家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p>

欢快的气氛隐秘地流动起来。</p>

“今天晚上可能有强雷暴，学校决定……”</p>

解初夏的话还没说完，隔壁班就传来了一阵极热烈的欢呼声，还夹杂着敲桌子晃板凳，直接盖过了解初夏的声音。</p>

她很艰难地才把话说完。</p>

“上完第三节课……提前放学……！”</p>

“耶！！！”</p>

班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比隔壁更响亮的欢呼声。</p>

“放假！！”</p>

再长的假期也没这种意外得来的放假爽，幸好第三节是解初夏的课，换个其他老师，估计压都压不住同学们那早就野飞了的心。</p>

临下课五分钟，解初夏讲完了课时内容，原本还有例题给大家做，最后她也没有再放，</p>

交代过一遍安全问题之后，解初夏就留了最后两分钟，让同学们提前收拾书包。</p>

同学们感动得热泪盈眶。</p>

“解~姐~感恩最好的你，比心心~！”</p>

后面有学生拖着腔表白，解初夏笑骂。</p>

“少来，别恶心我。”</p>

放学铃声一响，学生们就像离弦的箭，飞也似地冲出了教室。</p>

时清柠和柏夜息一起，走出教学楼时，明明才四点左右，天已经半黑了。</p>

他们住得近，回去也方便，走到家属楼时，还能遥遥听见校园学生撒欢似的欢呼声。</p>

“呜呼~！”</p>

时清柠本来也不上晚自习，所以对提前放学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被同学们传染，他也感受到了大家的快乐。</p>

但等进了楼道，风声小了，没那么寒冷刺人，时清柠想和柏夜息说话时，却发觉了不对。</p>

柏夜息的脸色极白，毫无血色。</p>

下午四点还没到亮灯时间，楼道里有些灰暗，异样的光线之下，他的唇色甚至隐隐泛青。</p>

时清柠心里咯噔一下：“薄荷。”</p>

“薄荷，你没事吧？”</p>

柏夜息侧头：“怎么了？”</p>

他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又没有什么异样，仿佛刚刚只是时清柠的错觉。</p>

时清柠心有疑惑，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和人一起进了家。</p>

因为强雷暴预警，阿姨中午过来送饭时就预备好了半成品的晚餐，晚上只要热一热就能吃。</p>

客厅开了电视，电视里也在反复播报强雷暴预警的消息。</p>

时清柠和时妈妈拨了电话，打消了对方再过来的念头。</p>

晚餐后写完作业，屋外呼啸的风声已经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p>

柏夜息和几个黑西装一起检查了加固过的门窗，确保一切如常。</p>

时清柠还是有一点担心，总是频频看他。</p>

忙完才不到九点，时清柠还是没忍住，说：“薄荷，你今天早点休息吧。”</p>

不只是今天的状态，因为昨晚时清柠的打扰，柏夜息也没有睡好，今天理应该好好休息。</p>

柏夜息应了下来：“好。”</p>

“你也早睡，”他说，“记得吃药。”</p>

新家早早熄了灯。</p>

不只是家属楼，连一向灯火通明的二十九中都提前拉了电闸。</p>

偌大的校区少了来往的人影，变做一整片擦不去散不开的浓郁深黑。</p>

夜色渐深，狂风吹得越来越猛。</p>

变了调的呼呜声响如同鬼哭狼啸，听得胆小的人心惊肉跳。</p>

海城虽是沿海，不过因为地处北方，极少有台风，极端天气也相当罕见。</p>

这次的强雷暴号称几十年一遇，撞上今年这晚春，也是真的凑巧。</p>

天气迟迟不肯回暖，雷暴之后又要降温。</p>

这是个太过漫长的冬天。</p>

天早已黑得彻底，像被最深的墨色反复涂抹过。风稍稍有了短暂的停歇，动静小了，反而显得越发压抑。</p>

电视手机里的预警信息反复几轮轰炸，户外早已没了人，平日里拥堵的道路此刻一片静寂，连零星几辆私家车都少有。</p>

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窗，等着度过这场雷暴。</p>

唯独一处的窗台，却在大大地敞开着。</p>

柏夜息坐在窗边，沉默地俯视着这片黑寂，已经小下来的风吹进来时，依旧割得人肌肤生疼。</p>

他却毫无所觉，等待似的，望着遥远的天边。</p>

远处，压抑许久的惊雷终于劈下，宛如大片黑色幕布被从中撕开。</p>

第一道雷便直接亮彻了天际，数秒之后，轰天般的震响炸裂开来。</p>

“轰隆——！！”</p>

惊雷接连而起，即使在室内，震耳到恐怖的轰鸣声依旧吓得人心生惊惧。</p>

柏夜息却只在窗台上沉默地坐着。</p>

他的右手覆在自己另一侧手臂之上，那里，外表似已看不出端倪，只有伸手去碰，才能摸到皮肉下狰狞的肿块。</p>

那反复抽血后留下的痕迹。</p>

艰难挤滴的抽血极痛，未消的肿块碰到也痛，频繁至寻常的疼痛早已够击垮一个坚强的成年人的身心。</p>

可对柏夜息，身体的疼痛早已没了用处。</p>

甚至比不过听这响彻的雷声。</p>

他的十六年前，柏夜息在一场雷暴长夜后死去。</p>

死前他了却心愿，只还留一点挂念。</p>

微不足道，只余一点。</p>

而柏夜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醒来，回到从前。</p>

柏夜息分心去痛的，从来不是死亡。</p>

他不怕死。</p>

却怕雷声太像。</p>

太像十六年前，把那一晚的撕心告别反复重演。</p>

告别时他早已心死过一次，所以之后的身死才毫无痛楚。</p>

柏夜息甚至想过，是不是因为他死了两次，才会醒来。</p>

可是重生这种荒唐，和梦太像。</p>

雷声乍响，蛛网般裂开的纹路爬满天际。</p>

骤雨倾盆而下，寒意兜头彻骨。</p>

一切都与那一夜太过相似。</p>

现实真假，虚幻不清。</p>

假使是身死，也好过现在拉扯的凌迟。</p>

风裹着雨迎面淋来。</p>

柏夜息抬眼，望向隔壁不远的房间。</p>

那是时清柠睡着的地方。</p>

是健康的、会听他弹琴、和他一起上学的时清柠。</p>

是一场太过虚假的甜梦。</p>

像迟迟不肯落下的另一只靴子，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垂于顶，柏夜息一直在等。</p>

等一场大梦终醒，等结束这偷生。</p>

如果真有重生，柏夜息绝不认为会是自己。</p>

只此一生，他从未被幸运眷顾。</p>

雷声轰鸣，似要把天地撕裂。</p>

苍穹万物中人从来太渺小。</p>

或许终于到了时限。</p>

柏夜息垂眼。</p>

他等待着彻底的黑暗。</p>

等待假象破碎，重归正轨。</p>

天降炸雷。</p>

一片震耳欲聋的炸裂声中，柏夜息忽然听见了极遥远处的一点声响，他的幻想有过太多，如今已然波澜不惊。</p>

屋里没有开灯，闪电落下的间隙里，被照亮的房间映出时清柠苍白焦灼的脸。</p>

雷声太响，他扯着嗓子依旧难被听清。</p>

“你疯了！！这么冷！！”</p>

时清柠拼命用力关上大开的窗户，手在玻璃上打滑了两次才关紧。</p>

室外吹来的风只是这几秒就把他冷得直皱眉，可面前还有一个已经被吹透了的人。</p>

刚刚时清柠辗转反侧，房间的隔音很好，让人不会被雷声吵到，可他依旧难眠，总想着忍不住去想隔壁的柏夜息。</p>

他查过资料，焦虑症易受极端天气影响，而且今天薄荷脸色着实不好。</p>

时清柠坐不住，还是想来看一下。</p>

却没想到情况比想象更惊心。</p>

时清柠有太多话想问，却全在看到柏夜息的神色时噎住了。</p>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神情，以致于连言语都无法形容。</p>

时清柠手足无措，只能本能地动作，他伸手满满地抱住了柏夜息，拼尽全力。</p>

那个人，浑身已经冷得摸不到一点余温。</p>

时清柠把男生的脸按在自己颈侧，环着手臂轻轻捂住对方耳朵，安慰也笨拙。</p>

“你是不是怕打雷？”</p>

他知道不是，可他希望柏夜息能好一点。</p>

“没事，我在呢，捂住就听不到了。”</p>

“没事了……别怕。”</p>

浓墨般的黑夜里，满天的轰雷之下。</p>

只有那近在耳边的心跳与颈侧脉搏声。</p>

扑通，扑通。</p>

真实如此。</p>

细弱却清晰。</p>

将他从无垠炼狱中拉回。</p>

作者有话要说：　　噩梦醒啦，别怕。</p>

久等了，除夕快乐！本章正分评论都有红包，希望大家给一点剧情反馈（可怜.jpg）</p>

感觉已经有姑娘猜到薄荷前世真正的死因了……</p>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就爱芝士排骨汤 1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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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