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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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细算起来，奉昭郡主和永乐县主还虚长明檀一岁半岁，且明檀虽嫁了人，挽了髻，瞧着却还是少女模样，两人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拿长辈身份来压。</p>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先帝与敏琮太子同父异母，宜王与成康帝也非一母同胞，太后更是先帝后头的继后，到她们这辈再与定北王府计较血亲，那是勉强得不能更勉强了，这婶婶舅母的，也真真儿是囫囵得紧。</p>

两人许是没回神，还没来得及分辩就被带了下去。</p>

众人稍静片刻，有人忙上赶着拍明檀的马屁，夸赞她处置得当，稳妥端方，极有王妃风仪，还顺势提及去岁奉昭郡主在平国公府闹过的笑话。</p>

那场笑话京中官眷无人不晓，只稍稍一提，便有的是人心照不宣掩唇浅笑。</p>

还有人不在明面上埋汰奉昭，只嘴甜地夸着明檀今儿这身牡丹纹样的衣裳还有头上的这支牡丹春睡凤钗与她相得益彰，极为合衬。</p>

至于永乐县主，从前她不在京城，众人知她甚少，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对其一无所知。</p>

有人便说了，永乐县主仗着太后宠爱，向来是骄纵跋扈，目中无人，且毫无女孩子家应有的矜持。</p>

听闻她曾偶然得窥定北王殿下，对定北王殿下一见倾心，这才义无反顾追随其父北征。还曾为见殿下，乔装入营扰乱军纪。知晓皇上皇后欲为定北王殿下择选王妃，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求着温惠长公主与太后娘娘为其筹谋，至于为何没能筹谋成功，就不得而知了。</p>

“这永乐县主竟这般大胆？”</p>

“为见殿下乔装入营扰乱军纪，闺阁女子岂能如此失仪失态，真是骇人听闻！”</p>

“如此德行没能当成王妃也不稀奇了，王爷是皇室中人，知礼守礼，喜欢的自然也是王妃这样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哪里瞧得上那般不自重的轻狂样儿。”</p>

明檀：“……”</p>

失仪失态骇人听闻。</p>

隐隐约约有被冒犯到呢。</p>

被夸得心虚，她忙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外头风大，大家还是先进去吧，元鸣法师想来也该讲经了。”</p>

明檀领着众人往殿内回走，又下意识看了眼周静婉。</p>

周静婉会意，寻了个更衣的借口，领着婢女一道往放生池的方向去了-</p>

今日是浴佛节，大相国寺比寻常热闹更甚，放生池边有人扔铜钱扔鱼食，祝祷祈愿，有孩童循着锦鲤游动，嬉笑不已。</p>

周静婉寻了处阴凉之地静立等候。</p>

不想有孩童追着陀螺抽打，疯跑到了她所在之处，因着玩得忘我，小孩儿也没注意旁边站了人，鞭绳便甩着抽打过来。</p>

周静婉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挨了这小孩儿一鞭子，忽而有利刃出鞘，白光一晃，迅速斩断了将要伤人的鞭绳。</p>

小孩儿愣了愣，盯着端口整齐的鞭绳发了会儿呆，又抬头望了眼高大男子，忽然“哇”地一声，吓得陀螺都没拿就大哭着跑开了。</p>

周静婉本就柔弱胆小，惊魂未定之余，又被小孩儿哭声惊扰，下意识便唇色发白，捂住心口往后退了半步。</p>

这陆殿帅也太吓人了。</p>

一言不合就舞刀弄剑。</p>

难怪有止小儿夜啼之凶名。</p>

不过她还是不得不屈膝，硬着头皮福上一礼：“多谢陆殿帅。”</p>

“小事，静婉小姐不必多礼。”</p>

的确小事，想来杀个把人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p>

想到此处，周静婉背脊都有些发僵，根本不敢抬眼多望陆停。其实光是隔着丈远距离她都觉得，眼前男子身上的戾气有些让人喘不过气了。</p>

好半晌，她鼓起勇气，细声问道：“敢问陆殿帅，可曾听过‘庄惠论鱼’？”</p>

陆停看了眼放生池中游动的锦鲤，尽量文雅地答了声：“略有耳闻。”</p>

周静婉又道：“庄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p>

陆停的耳闻止于此句，可周静婉并未说完，“庄又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也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p>

后面周静婉娓娓复述的这一段，到陆停耳中便成了：“子非我……鱼之乐……我非子……非鱼……鱼之乐……”</p>

没等陆停顺明白，周静婉便款款福身，垂眸忽道：“若静婉通鱼，知鱼不乐呢。”</p>

放生池边静了静，柳絮被风吹得轻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