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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一座鬼城,已经突破了般弱的羞耻底线。
万万没想到,更草的还在后头。
先是冥司嫁娶,鬼门关连开三日,般弱爆红全府,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鬼排着队与她握手签名,堪称冥司八大旅游景点。
你不握吧,好像看不起鬼。
你握吧,旁边围了好几圈的牛头马面们眼泪汪汪,活像是他们的夫人给占了便宜。
般弱头痛得想死。
再是酆都天子殿的流水宴席摆到了九重天,其中有一桌,坐满了她的少帝前任以及他爹妈。
小绿茶:“……”
何止一个草字了得。
小梦苏醒之后,记忆不如从前清晰,般弱也无意瞒他,跟他一桩一件说了她离开荔城后的事情。
他们相识得早,又都是小孩心肠,彼此都很坦诚。
小梦在她面前更是如镜子一般,没有任何欺瞒。
说起来三千年前那一场火灾,还是般弱跟崔珏初识那一日,它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忘川河底的灵念因此动荡。只是它虽为阴间天子,却丢失了原本的名姓,并未能挣脱得出轮回的枷锁,便又昏昏沉沉了千年光阴。
若不是她还记得他的旧世名姓,留着他的天地同寿日月同庚长命锁,想必永生永世,它都蒙昧灰暗不见天日。
小梦愈发庆幸。
当初他坠入幽冥,未来得及与她当面作别,以小妖精的性情,她定会恼了他,与他此生不复相见,再痛痛快快忘了他。
可她竟还记得。
少年夫妻,年浅情深,千万年后她依然向他跑来,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也许是与少时经历有关,小梦并不觉得般弱的情债压身。
她与他不同,是个长命的妖精,又那么喜欢热闹,他不在时,有人能陪她护她,亦很好。
小梦红袖翻飞,朝着般弱的前男友们深深作揖。
“多谢你们,曾顾她周全,从今往后,我亦会待她更好。若我们日后有了子嗣,你们想当干爹,也未尝不可。”
小绿茶:“???”
不是,你白切黑吧?
杀人是真不用刀的啊!
小梦又看向般弱,笑吟吟的,示意她说几句。
小绿茶:你干爹都出来了我他妈不敢吱声!!!
小梦歉然道,“班班今日成亲太累了,我替她敬你们一杯。”
九重天的帝君们同样不敢吭声。
他们九重天的孩儿们惨到这个地步,也是前所未有。
谁知道最后被冥司的截胡了呢?
较真起来,这两位主儿,看起来人畜无害,出世却最早,年龄跟辈分压他们好几头,是祖宗都不敢惹的人物。
果然脸嫩的,都深藏不露!
中央钧天的弱衣少帝扬着凤眼红唇,贵气的雪皮晒成了性感的黑皮,颈前佩着一只纯金玛瑙佛龛,腿边还趴着一头威风凛然的雪虎,显然这一次神山情劫对他影响颇深。男人保留着白玛降措的生活习性,连声线都仿佛掺杂着那片天地的风沙,变得沙哑而粗糙。
他的目光越过了小梦,停在了般弱的鬓间凤钗。
“今世,我亦等得起。”
小梦唇边噙着一抹极浅的笑意,单耳如般弱一样,钩了一只共命鸟白青玉玦,尾端的妃红色流苏吊穗扫拂肩头,似桃花谢了又开。
他替妖妻温柔应了。
“好,你便等罢。”
反而是他身后的八爷范无救,收敛了洁白的小虎牙,狞笑着举起了那一块“正在捉你”的牌子。
般弱没好气把他牌子翻转。
“人家来喝喜酒的,你这么玩,以后他出事了,人人不都得想到你?”
连她的嫌疑都洗不清了!
八爷想了想,冲她咧开小虎牙,双眼晶灿灿的,“夫人,你真好,懂得真多!”
他真欢喜!
小梦天子的眼光真好!
般弱总觉得这话耳熟得很。
东北变天的衡骁少帝颇有心机,挑了件窄腰红衣,桃花眼略染红晕,漂亮又勾魂,他趁人不备,勾住般弱的手腕,就着她的臂弯,喝完了那一杯烈喉的喜酒,那声儿荡着水波,也撩人暧昧,仿佛贴着她的耳廓。
“贺你新婚,更祝你早日当寡妇。弱衣说得对,我们,等得起。”
小梦亦是颔首,“可以,你排在钧天后头吧。”
衡骁少帝挑眉,“兄弟,我插个队成么?”
七爷谢必安弯着一双跟他相似的桃花眼,扛起了“你也来了”的红牌,大大方方的笑脸,明明白白的威胁。
你尽管插队试试!
般弱:“……”
大爷!求你了!别闹!
般弱心累不已。
最不会掩饰声色,是南炎天的星野少帝,还未开席就醉得一塌糊途,他双手交叠放在脸颊下方,剑眉星目,佩戴了一副灿若繁星的耳坠,穗子垂到了颈边,他孩子气红了眼圈,扭过头不肯看她,嘴里还嘟囔着,“寡妇,寡妇……”
而十殿阎王呢,身居高位,威仪自成,各有各的矜持,虽然没有开口,但细看之下,眉眼都透着一股勃勃的杀气。
九重天众人有些怀疑,他们喝完喜酒后,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离开地府?
不会半路丢个魂吧?
西北幽天来的是幽天大帝,少帝不知所踪,老父亲眼神复杂,以致于般弱敬酒时微微心虚,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西昊天为佛陀所居,最喜净,并未到场。
茶花妖精简直是提着脖子过完了这场婚仪。
好在大家都给她面子,没有当场打起来,至于背后打不打——
老娘管不着!
新婚夜,龙凤红烛,瓜果铺床。
而在窄窄的喜床边,般弱左边坐着少年模样的冥司小梦,右边坐着秀丽端庄的府君崔珏。
一个是本人,一个是本人化形的七情六欲。
般弱:不敢动不敢动。
她麻爪了。
两杯交杯酒端到她面前。
般弱痛苦不已,两只胳膊各自勾了一只手,将喜酒一饮而尽。
她恨端水!
合床的时候,般弱再三强调,他们才肯合为一体。
“随你。你若欢喜,怎样都好。”
崔珏冲她一笑,眼波秀丽流转,他初次开颜,看傻了般弱。
小梦与崔珏身影重叠,直到眉目重合。
小梦挨着般弱,慢条斯理将右耳的妃红色流苏捋得齐整,睡凤眼被烛光衬映,宛若迷濛山雨,不解问妻,“我记得,你与孟婆说过,买一个赠一堆便是赚到,如今怎么又不肯了?”
他即冥司,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小梦又迟疑道,“你……是不行了么?”
般弱本来就是理直气壮的性子,没理她也能扭成歪理,但她遇上了一个又纯又直的家伙,往往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姑奶奶没脾气了,“我那是口嗨!口嗨!真的来一堆我会挂掉的好嘛!”
“呸。”
小梦捏她的嘴,认真道,“童言无忌,大风呼呼刮去。”
指腹是软软湿湿的,他不禁低头,细细详看。
原来这就是少年女子的红唇白齿。
真好看。
他的班班当是十万大山里最好看的妖精。
般弱被他摸得毛毛的,打掉他的手,“干嘛呀,怪吓人的。”
小梦雀跃道,“先前我双目失明,不曾见你模样,想惦记着你,也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总是看不清,如今可好了,我能看见了,知你的发是黑玉玦,你的眼是水银沁,你的唇是黄符化开的朱砂……”
般弱更毛了。
这咋像形容一具千年女尸呢?
她忍不住喊停,“你能不能来点阳间的活儿。”
小梦愣了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愧疚低下头,“我……我一直都在此地,不知阳间年岁。”他又牵她袖子,长睫毛似墨扇拂动,微微发颤,藏着不安,“班班,你莫要生气,我只是方醒,不太懂得如今的时兴。”
般弱:“……”
说话就说话,你哭甚么!
“我没怪你呀。”般弱亲他睫毛,“都当天子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呢。”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就洪水开了匣。
冥司天子又是血泪簌簌而落。
他抱着她,断断续续地呜咽,“班班!班班!河水好冷!好黑!我什么都看不见!谁也没来找我!我害怕,可是,可是,我要赎罪,谁也不能说,便制了一个又一个的地府娃娃来陪我,你来那日,我怕你忘了,又怕你不来找我顽……”
般弱敲他脑袋,“你既知道是我,怎不让小崔找我呢?”
崔府君跟她的交集其实不多,对方非常矜持,明明对她有好感,却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般弱呢,她又不是那种霸王强上弓的,俩人就一直不咸不淡地处着。
“我……”他张了张嘴,泄气般回,“我被虫子咬了,很丑,你定不中意我这鬼模样。”
他虽没了记忆,却也在冥冥之中在意自己的容貌。
“我记不起多少,还怕……认错人。”
般弱简直拿这个爱哭又怂的小鬼城没辙。
“你快莫哭了,你瞧瞧,你给我弄湿了两条袖子!”小妖精恐吓他,“你这眼泪再弄得我一身糊糊,我便不同你合床了,你要知道,我九重天遍地都是前世情郎,我任挑一个不爱哭的绰绰有余……”
小梦惶急,连忙环住她的肩,“班班,不要,我不要哭了,我不哭,你同我好,你答应过我,你要同我好,你都是大妖了,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说着,笨拙替自己宽衣解带,撅起小,没有章法胡乱亲了她一通。
待到坦诚相见,他极为不好意思,跪在她身边,低下头颅,只敢看她左耳边飞舞盘旋的命命鸟。
见她欢喜,小梦壮起小狗胆,往前送了送活蹦乱跳的小血蛟,“我这个……给你顽吧。”
般弱蔫坏,故意捉弄他,“坏了怎么办?”
小梦啊了一声,他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费劲想了想,“去整形,缝个新的?”
听说如今新旧合流,地府外出的多了,也带回了一些人间的趣闻,鬼魂大多都爱美的,说起整形医院都滔滔不绝,想来那地方神通广大。
般弱:“???”
你哪来这么新潮的观念?
昏礼过后,冥府如常运作。
般弱不管出不出门,头上,手上,衣袖里,裙摆旁,不是插满了彼岸花,就是贴满了金银币。
关键是她还不知道是哪个狗崽子干的!
般弱怒气冲冲找正主算账,“你能不能管管他们?天天来骚扰我!”
她有一回从棺材里醒来,头脚都戴着花圈,脸部覆着纸钱,简直是窒息到要当场抢救的地步!虽然她知道这是地府,鬼魂表达爱的方式跟人间不一样,但再来几次,她真的会被原地送走啊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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