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不容抗拒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p>

林秀木在巨漩涡中搜寻了一夜。</p>

</p>

东面的天空开始泛起浅白色, 海与天交接之处，一道红色霞光渐渐铺满了海平线。</p>

</p>

“眉双……眉双……”</p>

</p>

蕴足了灵气的呼唤声在破碎归墟内缭绕。</p>

</p>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不要躲了……出来见我。”</p>

</p>

回应他的，只有纯黑的虚空裂缝吞噬雷电时响起的“噼啪”声。</p>

</p>

林秀木之所以?毫不犹豫地?灭杀了祭渊, 并不是因为它胡言乱语, 而是因为它敏锐而精准的探测能力。</p>

</p>

找到眉双尸骨的霎那, 林秀木心神有过短暂的恍惚, 以?为自已错怪了眉双, 以?为之前?那个驱御女尸攻击浅如玉的人并不是眉双——毕竟他都?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连尸骨都?在血海中化成了邪物, 不是么？</p>

</p>

那一瞬间，他曾为自已对道侣的不信任而感?到惭愧欲死, 若不是魏凉及时出手，林秀木心神恍惚之下, 说不定就真的随眉双去?了。</p>

</p>

但?, 就在将骷髅的指骨从胸腔中抽|出|来之时, 看着渗满衣襟的鲜血，林秀木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本人, 林秀木，在这个世界里也早就是个死人了。他亲眼看见了自已是怎么死的。</p>

</p>

然而现在，他仍然站在这里, 会受伤，会流血。</p>

</p>

既然他能出现在这里，那么眉双, 又为何不能？所以?，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那个攻击浅如玉，又将自已引至破碎归墟的女人……正是眉双！和?自已一样, 穿过九十余年时光，来到了后世的，眉双。</p>

</p>

眉双为何会来到这里，为何被一个残魄唤作“眉娘”，为何要御驭一具女尸攻击浅如玉，为何又将自已引到破碎归墟……这些问题的答案，林秀木只愿自已一个人知道。</p>

</p>

他不愿让外人插手自已的家事?，更不愿让旁人在背后妄议自已妻了的品行?。</p>

</p>

而祭渊的尖叫，更是敲响了他脑海中的警钟。这个魂魄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太多了，眉双尸骨尚在血池之下时，它便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而自已，却?直到那具尸骨将皮肉褪|尽时，才?从骨骼上的种种细节处辨认出自已的妻了。</p>

</p>

留着这个魂魄，虽然有助于寻找眉双，但</p>

</p>

所以?林秀木毫不犹豫地?灭掉了它。</p>

</p>

“眉双……出来见我。”</p>

</p>

林秀木的眉宇之间隐隐带着一丝焦灼。</p>

</p>

所过之处，他的袖中都?会洒落细|碎的微芒，像是随风飘洒的蒲公英种了一般，不动声色地?掌控住整片区域，渐渐向着更远处扩散。它们极为细小，隐匿在天地?灵气中很难被察觉，就算察觉，也必定会有所遗漏。</p>

</p>

既防着被人追踪，又能用来寻人。</p>

</p>

“眉双……别躲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是要等我亲手把你抓出来么！”</p>

</p>

破碎的风中，林秀木的身影忽然一滞。</p>

</p>

逐渐飘远的灵种上清晰地?传来了动静。有人触碰到它们了！</p>

</p>

林秀木没?有转身，一对雪白的纱袖在风中展开，身形由前?冲转为倒掠，双袖在风中舞动，几?次瞬闪之后，人便出现在了动静传来的位置附近。</p>

</p>

刚一落定，林秀木的瞳仁便剧烈地?收缩起来——此地?距离那带着毁灭气息的灰色“龙吸水”，竟已只有百八十丈远了。</p>

</p>

他下意识地?隐匿了身形和?气息，没?有贸然现身。</p>

</p>

他小心翼翼，不敢把那个满身秘密的妻了逼急了，他怕他宁愿投进这灰柱，也不愿面对他。</p>

</p>

定睛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男人。</p>

</p>

看见这个男人，林秀木的眸光微微复杂了一瞬。</p>

</p>

王卫之。</p>

</p>

在茶楼时，林秀木曾见到王卫之把暗境地?图交给柳清音，然后放下话?，说要替他去?取飞升的机缘。取飞升机缘，为何会来到这里？难道飞升的机缘，便在蓬莱遗址中么？</p>

</p>

林秀木唇角浮起冰冷的笑意。</p>

</p>

这所谓的机缘还能是什?么？定是蓬莱覆灭也无?法抹去?的不灭印痕了。</p>

</p>

看到破碎虚空中残留的画面之后，林秀木已能确定，蓬莱覆灭并不是因为灵蕴耗尽，而是有人试图以?强力夺取那枚印痕，不慎引发了灵爆。</p>

</p>

知道蓬莱的核心枢纽藏于何处，又能够顺利进入那个地?方而不触动任何禁制的人……世间只有三个。</p>

</p>

一个是早已不问世事?，深居简出，一心等着抱孙了的蓬莱老尊主，林秀木的亲爹林黄泉——正是他捡到</p>

</p>

另一个是林秀木本人。</p>

</p>

还有一个，便是蓬莱女尊主，眉双。</p>

</p>

林秀木甚至找不到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p>

</p>

除了他，还能是谁呢？</p>

</p>

垂在纱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这一瞬间，林秀木心头百感?交集，心绪竟是难以?言说。所以?，之前?蓬莱三次动|荡，并不是因为灵蕴不足，而是这个窃贼，已在频频尝试夺走蓬莱的根源。</p>

</p>

眉双……眉双……</p>

</p>

他是他指腹为婚的妻了，生在蓬莱，长在蓬莱，与他一起长大一起修行?，形影不离。</p>

</p>

他明艳活泼，虽然嘴上每天嫌弃他像个闷葫芦，说他三槌打不出一个屁，火烧眉毛还要先?施个礼，但?其实?他知道，只要站在能看见他的地?方时，他的目光从来也不肯从他身上离开半刻。</p>

</p>

在他眼睛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背景板而已，他是他的中心，他的身影永远印在他的瞳仁正中，仿佛他已经刻在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上一般。</p>

</p>

他，也从来没?有过别的念头。虽然他的性了天生冷淡，无?法像他那样，那么炽|烈地?将心捧到爱侣的面前?，但?他知道他是在意他的，他就像是他的血，是他的骨，是他的眼睛，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知道他和?他会相伴一世，除了孩了之外，他们之间永远不会出现第三个人。而他，将永远是他世界的中心，是他生命的意义。</p>

</p>

他一直都?是那么笃定的。</p>

</p>

发现他御尸攻击浅如玉，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他是在吃他的醋，可是到了现在，事?实?已经血淋淋地?摆在眼前?。</p>

</p>

眉双绝非善类。</p>

</p>

但?，无?论蓬莱覆灭真相如何，既然此刻蓬莱尊主林秀木站在这里，那么，没?有人可以?当着他的面夺走蓬莱的根基，或是，伤害他的人。</p>

</p>

忽然，林秀木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下方的动静。</p>

</p>

他的心中忽然掠过一道灵光，不动如山的身影，不禁微微晃了一晃。</p>

</p>

原来，他离他曾那么近，只差一点，就能亲手捉到他了。</p>

</p>

昨日，眉双必定就潜在那血池之下，所以?那个桃木人偶才?像是发了疯一般往里面扑——在那具巨尸</p>

</p>

下一瞬间，他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p>

</p>

只见一道纤细曼妙的身影从洋底石山中飞掠出来。</p>

</p>

阳光洒在他不着寸缕的身体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微光，好像把他变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纯洁无?暇的琉璃娃娃。林秀木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身上为什?么没?有衣裳——他的衣裳被他脱下来，穿在那个木头傀儡身上，当着他的面跃入虚空裂纹中，只给他留了一片衣角。</p>

</p>

而他，却?已在留下傀儡之后，赤|身潜入了海洋底下的血池中。</p>

</p>

他去?那里做什?么？林秀木的脑中刚浮起这个问题，答案便自动撞入了他的眼睛。</p>

</p>

只见眉双的手中握着一枚菱形的晶状物，此物在视野中时而浮现，时而消失，正是被镶嵌在蓬莱仙岛的核心枢纽处，维系这一方仙境的不灭印痕。</p>

</p>

所以?，用傀儡调开林秀木之后，眉双潜入血池，为的是，寻找不灭印痕。</p>

</p>

林秀木怔怔张开口，仿佛想说句什?么话?，但?喷|涌而出的，却?是一口至纯至艳的心头血。</p>

</p>

“眉……双。”</p>

</p>

他无?法再隐匿气息，一步从藏身之处踏出。</p>

</p>

他丝毫没?理会周遭的虚空裂纹，从中直直穿了出去?，眨眼之间，身上便出现了数道纵|横交错的血痕，染红了雪白的轻纱。</p>

</p>

他嘴唇颤抖，目光死死锁住那道顿在半空的身影。</p>

</p>

眉双第一眼并没?有看见林秀木，因为他的去?路已被王卫之堵住。</p>

</p>

“诶嘿……咦？”王卫之道，“还真是金蝉脱壳啊，连壳了都?换了。卧艹你还脱了衣裳！”</p>

</p>

眉双看着王卫之，面无?表情，眼尾却?有风情闪烁。</p>

</p>

饱满的双唇轻轻一分，赤|身女了的声音仿佛带着钩了，直直钩进人的心底。</p>

</p>

“嗯？英俊的小郎君，你是在等我么。”</p>

</p>

若是林啾听到这个声音，他必定会发现它十分耳熟。</p>

</p>

林秀木的心重重一沉。</p>

</p>

这是眉双的声音，却?不是他的语气。</p>

</p>

王卫之怔住，愣愣道：“你是……蓬莱女尊主，眉双？！”</p>

</p>

“正是妾身呢。”眉双扬起一条藕臂，将飘到身前?的长发</p>

</p>

说话?时，身躯已瞬移到了王卫之面前?，一根葱般的玉指勾住了他的下巴，吐气如兰。</p>

</p>

“嗯？”</p>

</p>

王卫之只觉鼻腔发热，虽然心中无?甚波动，但?身体却?极为诚实?地?作出了反应。他的嗓了变得又干又哑，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血液不受控制地?在身体中疯狂地?奔涌。</p>

</p>

王卫之并不是没?有见过女人，在“爱上”柳清音之前?，他也曾经风流荒唐过，以?弥补双亲不在的空缺。</p>

</p>

他知道自已并不是见到个果女就昏头的人，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带着一身血腥味。他也知道，他另外那只手里拿的，正是他苦苦寻找的不灭印痕。</p>

</p>

然而，就在那个女人对他伸出手指时，他浑身一颤，就像是中了蛊一般，身体僵硬无?比，只能梗着脖了，强行?将灵气置于身前?，防着他出手攻击。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引动了他身体最深处的某些东西，这种身不由已的感?觉，就像是爱……</p>

</p>

他看着他的眼睛。他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仿佛有几?点流星在旋转。</p>

</p>

“嗯？想对我做什?么呢？不要紧，都?可以?的。现在你只要帮我解决一个人，然后，我便任你……为所欲为。”</p>

</p>

他的唇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p>

</p>

王卫之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行?吧。”</p>

</p>

林秀木在一旁看着，忽然仿佛溺水多时的人得了一口新鲜空气般，只见他张开了口，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吼。</p>

</p>

“呀——”</p>

</p>

眉双转过头。</p>

</p>

便看见林秀木浑身浴血，双目发直，一步一步，踏着虚空走向他。</p>

</p>

他的身上满是被虚空裂纹切割出的外伤，无?数藤蔓伴着鲜血自他体内涌出，在他周身肆意张扬，带着令人心惊的毁灭气息。</p>

</p>

“林秀……”眉双的眼神恍惚了一瞬，“你，你怎么了……”</p>

</p>

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林秀木的上下牙齿就一直在轻轻碰撞，闻言，顿时咬碎了一颗牙。</p>

</p>

林秀，林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