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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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从药池里出来了, 但爹去送青霜剑给二爹还没回来，任嫣然心里一权衡，就先跟着几位谷主一起回幽潭谷。</p>

她跟在夜迟衣身边, 看着还没有醒来的人, 忍不住低声唤他：“义父……”</p>

走在竹榻边的几位谷主见状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他们首座这些年没有白疼她。</p>

等把人护送回了幽潭谷，几位谷主就先行离开了。</p>

任嫣然是第一次来义父的居所，见到这里有着许多自己不认识的植物, 而她身边的小离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p>

这是小芍药在化形之后，第一次离开云天宗那么久, 一路惊险，更别提在回来的路上还一直在用自己的灵力给受伤的谷主治疗。</p>

任嫣然注意到她的疲惫，便对她说道：“小离你去休息吧, 我在这里陪着义父就好。”</p>

回到熟悉的地方, 小芍药也放心了，对任嫣然点了点头后，连囫囵的话都说不出来，就回到院子里，蹲在一个角落直接化回了芍药之形。</p>

首座重伤，门中难免人心浮动，几位谷主要前去安抚, 不过任嫣然转过身来, 就见到二谷主还在这里。</p>

她想了想，走上前来叫了一声“二谷主”, 难掩担忧地问她：“我义父他怎么样了？”</p>

二谷主仍旧是那套说辞：“没事的，首座很快就会醒来。”</p>

任嫣然见她这明显就是不想对自己说义父的伤情，于是恳求道：“求二谷主对我说实话, 义父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我若是不知道义父如何，心中无法安定。”</p>

“唉。”二谷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转向还躺在床榻上没有醒来的夜迟衣，“首座这次伤势不轻，又失了九成修为，只怕会影响道基。”</p>

“影响道基？”听见后果这么严重，任嫣然立刻沉下了眸光，追问个详细，“义父会怎么样？”</p>

二谷主转头看向她：“修为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放出来又收回去的。”</p>

本来夜迟衣离飞升就差最后一步，失去的九成修为若是收不回来的话，他的境界无法稳固，就会倒退，倒退之后很可能就无法恢复。</p>

他现在是渡劫后期，一旦境界掉落，之后再修行也只能止步于渡劫，一辈子也无缘大道。</p>

任嫣然一下子攥紧了拳头，低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人：“要是能把义父的修为找回来呢？”</p>

二谷主：“就算修为回来了，境界也可能受损。”</p>

她说完就见到少女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所以她实在不想跟她说这些——这些同小孩子说了又有什么用呢？</p>

她刚要抬手安慰地拍一拍任嫣然的肩膀，就见这望着她义父的少女开口道：“最迟……最迟要在什么时候把义父的修为找回来？”</p>

二谷主一怔，随即给出了一个数字：“三个月。”</p>

任嫣然感到她温暖的手掌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三个月内，如果首座的修为可以收回来，那么以我们几人之力，应当还有机会让他恢复。”</p>

任嫣然的神情变得坚定起来，点头道：“我记住了。”</p>

三个月内，她一定要想办法去拿回义父的修为。</p>

他下幽冥是从酆都的入口下来的，他的修为现在应该还在鬼王的手中。</p>

她要去酆都，不管是用求的也好，用什么交换也好，也不能让义父因为自己而断送了大道。</p>

二谷主又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才放下了手臂。</p>

现在这里已经不用他们守着了，她也转身离开，把这个空间留给了他们父女俩。</p>

在她走后，任嫣然来到了床榻边蹲了下来，握住了夜迟衣的手。</p>

夜迟衣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体温也不再像先前一般冰冷。</p>

任嫣然握着他的手，感到竹屋内安宁静谧，空气中氤氲着她熟悉的草木香气。</p>

在屋外洒进来的阳光中，那些生长在竹屋之外的植物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归来，都在努力地朝着屋内延伸枝丫，想要朝着床榻的方向探来，看看床榻上的人伤势如何。</p>

夜迟衣就在这样一片熟悉的声息中醒转。</p>

他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到头顶熟悉的竹子，便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回到云天宗了。</p>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正被无忧城的人拉着从那道裂缝中离开，想来应该就是无忧城的人把自己送回来的。</p>

他想着，感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从手中传来的温度同他在昏迷的时候感到的温度是一样的，只躺在床上转动眼睛朝着床边看去，就见到女儿两眼通红地蹲在床边，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p>

“义父！”</p>

一见他醒来，她立刻眼睛一亮，打起了精神抬手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对着自己说道，“义父醒了！”</p>

夜迟衣看着她，在床榻上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温柔地唤她：“漫漫……”</p>

像他这样绝顶的美男子，在这样虚弱的时候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最是能够击中任嫣然的心。</p>

她听见夜迟衣叫自己，只应了一声，探身朝着他凑近，然后看躺在床榻上的义父抬起了另一只手来给自己擦干眼泪，对自己说道，“漫漫不哭，义父没有事。”</p>

他伤得这么重，还可能无缘大道，怎么可能会没有事？</p>

任嫣然想开口，可是一张嘴就感到有肿块堵在了喉咙里，令她哽咽。</p>

夜迟衣给她细细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听见女儿难过地道：“义父别骗我了，二谷主都已经告诉我了，义父现在很不好。”</p>

听见她的话，夜迟衣微微一怔，然后又再扬起了笑容，轻声道：“嗯，或许是有些不好，但只要你没有事，其他就不是问题。”</p>

任嫣然听着更心酸了。</p>

她连忙低下头，把又涌出来的眼泪擦掉了，道：“云天宗讲求因果，义父身为医者，幸好不是对着人人都这样奋不顾身。”</p>

夜迟衣望着她，心道：旁人如何能够让我如此不顾一切？</p>

世上就唯有你一个是我的骨血，是我珍之又珍的宝物。</p>

他心中正因为不能与女儿相认而疼痛，就听女儿说道，“现在义父受伤了，我二爹也受伤了，我……”</p>

听她在此刻说起轩辕夺，见她依旧认这个男人为亲生父亲，夜迟衣心中一时间情绪激荡。</p>

又见女儿抬起头来望着自己，泪眼汪汪地道，“二爹是我的亲生父亲，对我这样好也便罢了，可是义父这样为我，我该怎么还义父？”</p>

任嫣然是真心实意在说这句话，说完之后见着面前的美男子眸光颤动，以手肘支撑着自己就要从床榻上起身。</p>

“义父——”</p>

她连忙也跟着起来，伸手要去扶他，然后就被夜迟衣抓住了手，听他声音颤抖地唤自己：“漫漫。”</p>

被他声音里掩盖不住的情感给镇住，任嫣然呆呆地看着他。</p>

只见他似是心中激烈挣扎了一番，然后像是终于做了决定，对着自己说道：“身为人父，为自己的女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p>

他说着，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过她的脸，看着她的五官与她母亲肖似的地方，“你是我种下的因，今日的一切都是结出的果，这些永远都不用你还。”</p>

任嫣然瞳孔震颤，想着他这些话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就听他说道，“漫漫，你是我的孩子，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p>

……啊？！</p>

任嫣然的脑子嗡嗡作响。</p>

她眼前浮现出了还在无尽渊的时候，见到白虎那样亲近自己的义父，通过密法要变幻成她义父心上人的画面。</p>

虽然白虎的变幻在中途被打断，旁人可能看不出她要变成什么人的样子，可是她却不用等她完全变幻出来，也认出了那身影。</p>

那是她娘亲。</p>

她义父喜欢她娘亲。</p>

这是藏在他心底里的秘密。</p>

任嫣然窥探了他心里的人，原本想着义父会为自己做这么多的事，甘冒奇险来幽冥救自己，其中或许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移情作用。</p>

社畜：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他是我爹！</p>

夜迟衣看着女儿，见她神色恍惚，似是无法消化这个事实。</p>

可是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p>

他于是又再说了一遍：“漫漫，我才是你爹。”</p>

任嫣然还没有找回自己的舌头，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个压抑着狂怒的声音：“你再说一遍。”</p>

她猛地转头看去，见到是送剑归来的爹站在外面，目光如剑地看着重伤刚醒的义父。</p>

任星野死死地盯着刚刚清醒过来的好友。</p>

一听见他从药池里出来，牵挂着他的伤势如何，任星野这就赶了过来，来到门外的时候却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p>

夜迟衣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意外之色。</p>

显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任星野站在门外了。</p>

他轻声道：“你既已经听清楚了，又何必要我再说一遍？”</p>

“你——”</p>

任嫣然看着自己的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义父这句话在他心里投下了怎样的惊天炸.弹。</p>

她一下子从床边站了起来，有些慌张地看着从门外踏进来的父亲：“爹——”</p>

可是任星野没有看她。</p>

这穿着一袭剑袍的俊美剑修只是来到了房中，脸上混合着怒气、震惊、不敢置信、还有被背叛的失望跟愤怒。</p>

相比起他，刚刚从重伤昏迷中醒来的夜迟衣就显得越发淡然，还有因为把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出来的轻松。</p>

“夜、迟、衣——”</p>

任星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想对着跟自己相交多年，同生共死，可以把自己的后背跟女儿都交付给他的好友拔剑相向。</p>

“……”</p>

任嫣然窒息地看着自己的爹，见他俊美的面孔因为极端起伏的情绪而微微扭曲，听他对着自己的义父怒道：</p>

“我当你是兄弟！</p>

“我把妹妹交给你！！</p>

“我把女儿也交给你！！！</p>

“你他妈都干了什么——？！！！</p>

这完全不是一件可以原谅的背叛！！！</p>

如果女儿的父亲是其他人，那便罢了，对他来说，他们不过是一头拱了自己妹妹的猪，不过是会被他标记为仇恨对象。</p>

可是夜迟衣不一样。</p>

他是他的好友，是他妹妹的另一个哥哥，自己放心地把妹妹交给他，但他都做了什么？</p>

青冥剑在竹屋中发出了嗡鸣之声，昭示着主人的怒气，而听到这属于玄天剑派第一人的剑鸣从首座的居所传来，才刚刚离开的几位谷主都一下子出现在了竹屋外。</p>

“首座！”</p>

他们的首座情况才稳定下来，若是此刻又有强敌来袭，都要引动“万载一剑”，他在战斗中受到波及，定然不能承受。</p>

可是他们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在这里只有夜迟衣、任星野还有站在床榻边的任嫣然，并没有其他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