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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崇的皇帝姜有怀共有七个儿子。
这七个儿子是在天愿作七仙女、在地愿为葫芦娃。
姜有怀本人是穿越者出身,对于此世界里的人,全都只当作没什么灵智的npc,又恰逢前朝钦天监监正沟通天意,得知这个身世离奇的外来者,来此世界不过是为游戏人生的。
若将整个世界比喻成游戏,那姜有怀就是唯一的玩家;将世界比喻成话本子,那姜有怀就是偶宿风雪庙,就能遇上美艳女鬼的书生、或是和富家小姐私奔后,一去科考就高中榜首的状元郎。
他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命。
姜祁簇在兄弟间行五,又因母妃是异域番邦的公主,听说一个覆灭很久的国度曾推行过什么“洋务运动”,姜祁簇就落下个“洋五”的浑名。
***
“‘正是和风丽日,几许繁红嫩绿,雅称嬉游去。’”
“所以,他翻了翻宋词,看见了这一句,就堂而皇之地逃学了?”
“……是。”
少傅捻着长髯,板着脸轻嗤了一句:“不过是个始龀小儿,竟也学会了附庸风雅!”
姜有怀的儿子中,有一对是孪生子,分别行三和行四,众所周知的是,孪生子也是无缘皇位的,因着二人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是谁登基,都会叫人辨不清皇帝真假,只会平白地增添事端,也很不妥。
眼下排行老三,名叫姜祁玄的那个正在向少傅告假,他与姜祁簇交好,是少数不会追着他叫“洋五”的兄弟。姜祁簇心情和悦地等着他过来,对方就坐在姜祁簇的隔案。
姜祁簇起初听三哥和太傅斡旋时,还显得百无聊赖,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姜祁玄为了包庇双生弟弟,却居然觍脸说自己是老四,兄长则是摒弃学业、外出踏青去了。放屁,事情的真相明明截然相反!
“罢了,老臣不欲为难殿下,殿下先自回席罢。”
须发皆白的少傅一眼就瞧出了端倪,摆出痛心疾首、无可奈何的叹息状——收效甚好,姜祁玄愧疚得都快哭出来了。
姜祁簇垂眼移开视线,对方既然想这般做,他就该给对方点颜面,哪怕不赞同也别上赶
着揭穿,因而他只是铺好一张纸,像全然没瞧出“四哥”的古怪来。
少傅端坐上首,以平缓毫无跌宕的语调在讲解经书。他年纪甚大,尽管面上摆着“帝子之师”的威严,背却微微佝偻,兼之身有风湿顽症,所以总是坐着授课。
当然,皇帝来时他也站得比谁都板直,用宫女灿锦的话来形容,就是“仿佛穿了背背佳来矫正驼背”,姜祁簇不知道“背背佳”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可看灿锦憋笑憋得抖若筛糠的样子,他估摸着必不是好物。
灿锦也是个穿越者,只不过她没被世界意志所接纳,所以空有主角身、并无主角命,穿越数十年还只是个普通宫女。
少傅仍在上头咻咻啰啰,念叨个没完。
老实说,听少傅讲经着实苦人心智。因着皇帝对此世界没什么归属感,本朝的皇子公主们更像是一茬茬蓊郁的韭菜,有人生没人管,兀自疯狂生长。
而轮到姜祁簇这一株枯黄萎靡的韭菜时,皇帝真是烦了借用主角的便利,刷玩家道具让儿女们聪慧。索性令子女的各项指标都不要太寒碜——也就敷衍地让他们诞生了。
跟女娲造人,首批人是精心捏出,后批的就是绳子蘸泥浆——随便瞎挥甩出来的,有异曲同工之处。
因此姜祁簇时常跟不上兄长们的才思,因为他确实没被父亲的金手指给点过脑瓜,前头的四个兄长都是实打实的神童,他得靠自个的勤勉来弥补差距。
就算年龄相仿,聪慧程度可未必处于同一水准。于是,南书房里分成了好几个授课组别,姜祁簇则属于被踢的皮球,哪人少就往哪边跑。
灿锦倒笑言:“妙哉!没想到还分年级了!”
妙的地方姜祁簇没怎么体会到,但乌云压顶的滋味倒是饱尝。
少傅学究脾性,素来清正古板,恨不能悬鱼于敝门之上,效仿羊续。
这点倒并不值得姜祁簇诟病,即使对方进而看不惯他人太过奢侈——总归姜祁簇不慕奢丽,影响不到他,他心底里甚至对少傅深怀感佩。
可少傅最后连荤腥都不沾,好在还算有理智,知道姜祁簇他们尚在长身体——对旁人倒并
不如何勒令茹素。
只除了他自己,膳食常年缺油星,年纪又已一大把,身体虚痨,经常告病。
他实在撑不住病躯,不得不回去休养时,姜祁簇便跟兄长们一道学习,但对方的课业进度他时常跟不上,功课也繁重冗多。
姜祁簇埋头苦写,饶是很少懈怠,功课也在不知不觉间越攒越多。
灿锦偶然看见一次,悄悄附耳凑趣道:“殿下,您现在的样子真像是奴婢家乡那儿……把暑假作业积攒到最后一晚疯赶的小学生。”
虽然姜祁簇听不太懂什么是暑假作业。
他咬牙憋攒着一股气,无法容忍自个落后于人。在披星戴月的光景中,总能还算完满地完成课业。只除了眼底常年难祛的一圈淡青黑,衬得人白如痨病鬼。
少傅咳嗽了几声,声音掩抑在干瘦而青筋盘虬的手掌后,老迈衰朽得仿佛城墙底下糯米浆失黏的碎砖,叫人担忧他会在凄风苦雨的日子里,与城砖一齐风化殆尽。
“您老要好好保重身体,最起码得等到大哥把您封成太傅哇!”六皇子情真意切地嚷出一声,满座皆惊。
实际上储位之争,向来是在长子和嫡子之间角逐最盛,大皇子为长,二皇子则为中宫嫡出,两个人又都是聪明人,自然是针尖对麦芒。
六皇子的伴读扑过去捂住主子的嘴,已不敢再看少傅和二皇子的脸色。
“唔……张新清……你干嘛!”“您行行好,住嘴罢!”
“……咳咳,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张新清,放手!”
六皇子睁着茫然的眼,眼见伴读张新清被训斥,流露出一种堪称让人气得牙痒的小人得志笑容,但碍于身份之别,张新清只垂眸佯作没看到。
“老六,你也太欠揍了!”隔着三张书案的七皇子噌地站起,一下捋起绣着萱桂的双袖,以步若雷霆之势杀将过来,一拳擂到了六皇子唇角!
六皇子懵了片刻,哪肯示弱,随即气得发狠拿头槌去撞七皇子!
七皇子是支持二哥登位的,先见六哥满嘴胡诌,居然还没落到什么苛责,热血冲头下决意自个伸张正义。
“住手!咳咳,快住
手!”少傅竭力阻止,但打架打到兴头上的奶娃娃是听不得劝的。
七皇子被头槌顶到胸腔,痛得面目蜷缩,干脆拼着鱼死网破,不顾指甲掰劈,殊死去拉拽六皇子的双髻!
“啊!你个孱头萝卜秧子!含鸟猢狲!放手!”
场面一度失去控制,他俩扭打在一起,发髻散乱,间或殃及临近的书案,“啪”的一声,姜祁簇的一方端砚坠了地,尸骨无存。
“……嗬……嗬……停下!”少傅气得剧烈喘息,喉间似有积痰堵淤,只发出嘶嘶低喘,姜祁玄蹿上前不顾礼节替他拍背顺气。
然而没待少傅稍缓,一声掐着尖的“圣上驾到——”
让他白眼一翻,险些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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