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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一艘楼船，破浪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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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船头，看着底下的滚滚白浪，一如他脑海中紊乱不宁的思绪。海风拂起他的白袍，猎猎作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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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思今年五十二岁，从十二岁入教至今已整整四十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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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他，早已由当年土司府的卑贱奴隶，晋升为位高权重的七毒教黑木堂大长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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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毒教，在吴越之地的地位，一直是等同于朝堂一般的存在，十万越人，有八成便是七毒教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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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有朝一日，越人举旗造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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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思常常这样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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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毒教自教主以下，分设黑木、赤水、青火、灰金、黄土，紫雷，岚风七大分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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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思所领的黑木堂，又为七大分堂之首，是以在七毒教中，马三思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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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出现教主更替的状况，马三思当是继任教主的不二人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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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对马三思而言，这个机会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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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几名倭人的信使带着厚礼，来到了七毒教总坛，秘密求见教主冯少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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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称是来自天照的武士，萨摩藩岛津氏的家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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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三思的劝说下，冯少峰决定与倭人合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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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之前，冯少峰安排好了事务，便随天照使者，一同去了岛津藩的新属地琉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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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冯少峰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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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一久，教众纷纷猜测，弄得人心惶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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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此下去，七毒教分崩离析，只是眼前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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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马三思与其他六名分堂长老，商量过后，决定亲率精锐弟了，雇佣了海船，前往琉球岛探问究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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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破浪飞驰，不觉间天色已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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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逆袭而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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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涛汹涌，海面如沸，将偌大的楼船掀得起伏不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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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层甲板上的百余名弟了，大多是头一次出海，平生头一次见到大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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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越地山岭之中的山人本就畏水，如今碰上这狂风怒浪，自是全无抵抗之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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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思也在咬牙苦苦支撑，惊涛骇浪之中，只见得身周众弟了，个个被这自然之威，吓得面无人色，胆气为之所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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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仰头凝足目力，往二层船舷探扫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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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二层的舷窗外，并无人聚集，只有一架水牛皮巨鼓，孤零零地伫立在甲板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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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视水牛皮鼓为通神灵之物，每逢祭祀大礼，均要擂鼓叩问先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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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日出海之时，也曾遵照传统擂鼓问神、以壮士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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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思眼睛扫过这牛皮鼓，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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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他双手交替，扶着船舷，一步一步往二层甲板艰难地走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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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终于攀到了巨鼓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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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在鼓架上的鼓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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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思深吸一口气，解开缠头布一头系在腰间，一头系于鼓架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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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运足劲力，以拳作槌，重重击在牛皮鼓面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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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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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鼓声，渐渐地便盖过了狂风恶浪的怒啸声，真真切切地传入到船上每一个人的耳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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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甲板上，已骇得六神无主的弟了们听到这鼓声，齐齐精神一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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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鼓声的激励下，众弟了开始三三两两结成一堆，最终甲板上的数十人，全部双手互挽，抱成了一大团，同抗怒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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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鼓前的马三思，咬紧牙关，拼命支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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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打来，一波比一波猛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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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显地感觉到体力已经透支，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放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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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是所有弟了们信心与勇气的来源，如果连他都支持不下去，在船的数百名圣教精锐弟了，将逃不过彻底覆亡的命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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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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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断断续续的鼓声之中，他听到脚下传来几声，木板断裂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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