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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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阮无痕心中也不再过于阴郁了，好心情的一手将小姬琅揽在胳膊底下，圈着人就直径回了白霜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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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君正侍弄着一株花草，听到动静便只抬了下眼皮，随口道：“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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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无痕也随口应了一声，看了看他手里那株紫色的新鲜玩意，只觉得这花能跟着他师父开在天寒地冻里十分不易。他把姬琅放在地上，这小孩儿左瞧瞧右瞧瞧，实在做不到像他大师兄一般散漫，只得规规矩矩的对着若寒君行了一礼：“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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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君一怔，阮无痕这混账东西平日里若是没个求人的事儿，是不会见一面给他行一次礼的，他惯常是纵着，冷不丁遇着这么实诚的孩了，倒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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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君也不管手上的东西了，过去把他扶起来，伸手抹去了他膝盖上的雪：“不必多礼。咱们白霜宫不像别的地儿，人少，也没规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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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算是正眼打量一番姬琅，道：“我看你根骨不错，可有做剑修的打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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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琅抬起头，十分茫然的看了他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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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种“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而是那种“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茫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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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君牵起他的手，慢悠悠的道：“剑修这一道不比其他，咱们没别的可依靠，唯有手里的一把剑。天地气运，是从不偏爱剑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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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琅依旧是茫然——这回是无所适从的茫然，他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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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无痕冷眼旁观，这番类似的话在当年若寒君遇见他时说过一次，仿佛是要确定他修剑的决心一样，他当时也是懵懵懂懂，到今天第二遍听，忽然有一种“原来不是我听不懂，谁都听不懂”的释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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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君却止住话音：“随为师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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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无痕犹豫一二，也跟着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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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牵着姬琅，走到后山，这里竟是一片巨大的剑冢，万千剑灵伏于此地，似乎连那无影无形的风都不敢过路此地，小心翼翼离着八百里就销声匿迹的歇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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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君放开了手：“去选一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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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琅闻言，听话的上前几步，似乎被眼前的数万把剑套住了心神，又为其中的悲鸣所震醒，一时竟不知该退该进，只得回头看了身后二人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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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无痕忍不住看了若寒君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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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当年闻名天下的万剑山其实就在逍遥宗里，化作一个无声无响的白霜宫，就此蒙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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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此处的剑都是出于名家之手，被磨出剑灵，在主人死后自寻归宿才到了这一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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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每一把剑无不是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了，阮无痕的“落情”与若寒君的“温雪”皆是出于此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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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他不知道，但若寒君当年在妖仙一战中的惊鸿一剑他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此剑一出，能令天地变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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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跟了若寒君十年，也没见那剑出过鞘，只是成天拿着一把破铜烂铁耍，叫阮无痕不得不怀疑那叫天地变色的一剑是不是后生没见识，一嘴一嘴吹出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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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阮无痕胡思乱想之际，姬琅已经伸出手去摸一把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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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剑显然不太喜欢他，姬琅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剑柄，便被一闪而过的剑芒划伤了手指。十指连心，自然是疼的，姬琅忍不住回头，心中生出些许退却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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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君却立在那里，俊秀的面容上几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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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琅被这眼神冻了一下，手上的伤口却像不那么疼了，叫他想起儿时在数九寒天里与叫花了们抢馒头，被人踩碎了手骨，也没将那块馒头松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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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在那些要饭的碗里下了点东西，就离开那座城了，也不知那些人是死是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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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琅开始变得谨慎起来，不再随随便便的去摸任何一把剑，而是走走停停，仔细的看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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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富人家的孩了，不追求华丽漂亮的玩意，在他的懵懂的观念里，隐约知道剑不是拿来好看，而是要拿去打架捅人的，所以必定要锋利一些才行。最好还要再重一些，这样与人对阵才不会落于下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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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想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把黑漆漆的剑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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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剑比之于其它剑芒闪烁的名剑，堪称寒酸，却莫名让姬琅走不动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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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半只剑身插在土里，半只剑身平淡无奇的露在外面，暗淡的简直没有锋芒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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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着上前一步，然后小心翼翼的握住了那剑柄，略一用力，便将那剑从土里拔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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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剑也不知是没灵气了还是懒得搭理他，任由被姬琅握在手心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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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琅心中涌上一阵欣喜，迫不及待的回头去看若寒君，却见若寒君也在看他，眼中尽是些他看不懂的复杂神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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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了这小徒弟也在看他，便收敛了神色，变得温和起来：“姬琅，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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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琅拿着剑走过去，心中忐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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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君握住他的手，姬琅打了个寒颤——若寒君的手竟比这三九严寒还要凉上几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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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寒君道：“这剑出自铸剑门，一位先人曾用它斩杀过妖界之首，那一战打了数个日夜，那位先人以一剑当万人师，传言它无可不破，无坚不摧。古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弃却旧名，此剑便名峥嵘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