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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于顺惹事的就是一位年轻的小寡妇,姓徐,今年刚十六岁;夫家姓毕,两年前死了,膝下也无子。这姑娘原本是想守节终老的,可她屡受夫家族人欺凌,又因为夫家在当地颇有权势,求告无门。
毕徐氏年纪轻,婆家又穷,最后被逼无奈,跑到村外丈夫坟前上吊自杀,谁知却被邻村一姓李的货郎给救了。李货郎看她姿色秀丽,便动了心思;毕徐氏死后重生,看见李货郎相貌英俊,又被对话一番花言巧语哄着,顿时就迷了心神。
当两人私定终身,正愁以后如何是好的时候,于顺招人的消息来了,于是毕徐氏一咬牙悄悄潜逃,和李货郎假装夫妻,混进了人流里。谁知两人正好被看热闹的一个毕家的佃户看到,于是就有了后来。
当徐姑娘亡夫的族人知道家中节妇居然不守妇道,跟人私奔,于是叫上自家族人和佃户,手持钉耙棍棒就把于顺带领的这群人给围了。
这要是其他人贩子或是来招人务工的,遇上这种百年不遇的事只能自认倒霉,赔银子认错赶急闪人完事。问题是毕家族人狮子大开口,妄图讹人,张口就是二百两,于顺当然不能答应。
双方正僵持之时,文登县城一位丁姓乡绅家里也带着人来了,说是于顺带的这些人里有他家的逃奴,而且还是打伤主人逃跑;一番指认之下,人还真被他们找到了,那两名家奴最后也承认了,说丁乡绅家里御下太严,每买来奴仆,先骂后打,打骂到完全麻木,然后才让他们做事。
根据《大清律》,民人捉拿逃奴天经地义,官府都保护。而且奴仆无论红白契,殴打家长及家长的长辈,即无伤也要杖一百、徒三年;要是有伤,不问重轻,杖一百,流三千里。
面对数千乡民的围堵,于顺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最后同意两家各赔五十两,然后在荣城县的酒楼分别摆两桌酒席赔礼道歉。
五十两可不少了,能买几千斤粮食。眼下山东一石小麦也不过两,小米和高粱连两都不到。问题是于顺着急摆脱麻烦,有些迫不及待,所以他拿出的不是一般的银锭,而是北海镇的制式银条。
的确,北海镇的制式银条外观实在诱人,亮的能映出人影,可着登州府,乃至整个山东,还没人见过这么纯的银子。毕家的人也好,丁家的人也好,看到这样稀罕的银条,都不约而同动了贪念。
于是两家仗着是本地乡绅,非要拉于顺去荣城县衙见官,这如何能去?
争论变成了动手,推搡中,于顺看到有人要用绳子绑他,再也顾不得了,掏出左轮对着天上就开了一枪。
别看于顺跟这些人说话和和气气,其实他心里都狂的没边了。于顺觉得自己的身后是北海镇,朝廷的大军都暴揍了好几回,你们这些乡绅地主算干嘛地!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些乡民虽然在一开始被枪声吓了一跳,可随即的反应更加激烈。他们一拥而上,蚁多咬死象般,三下五除二就把于顺给捆了。
在清代的民间械斗里,乡民往往会自造火枪,枪声对这些人并不陌生。官府禁止用铸铁造枪,他们就用坚实的竹子裹铁丝当枪管;造反不顶用,可打架最好使。文登西边就是栖霞山,用土枪打过猎的不在少数。
于顺这下傻眼了,他枪里就六发子弹,周围几千人,打谁?打了更麻烦。身上的银条和制钱都被毕家和丁家的人瓜分了,跟着他去桑沟口海湾的农民一哄而散。等到了荣城县衙,连县太爷面都没见到,直接就以“身怀火器意图不轨”的罪名扔进了大牢。
趁乱逃出的同伴连夜跑到文登县,王长生得知后大惊。他们就这十几个人,人生地不熟,要是去荣城上下打点,妥妥的被人欺负。
要是去劫狱?别逗了,十几把手枪一百多发子弹,打完了,拉人去北海镇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王长生思前想后,决定两手准备,他先是派人赶回射阳湖,向北海镇发报求援;然后自己带着两个漕帮中人去了荣城,打听消息,设法营救。
过了十几天,花了七八两银子,荣城这边毫无进展,就在王长生等待北海的消息时,意外来了。
农历六月下旬的一个中午,邓飞驾驶着惊雷号,与北海一号、二号一起,抵达了山东最东端荣成县东南的桑沟口外的洋面。而后三条船继续向北,很快就被设在成山角养鱼池湾的清军烽火台发现了。
满清在山东设有一个登州水师前营,统管山东各地沿海,下分三汛,登州汛、胶州汛、成山汛;而养鱼池湾这里就是成山汛的驻扎地。雍正十二年的时候,成山卫升为荣城县。乾隆元年,清廷在荣城以南、马山西北修建水师营,设立成山守备署,下辖守备一人、千总一人、把总一人、兵二百名;赶缯船两条、双篷艍船两条。
北海一号的见习船长郑一从望远镜里看去,只见烽火台下的清军已经乱做一团,过了一分钟之后,烽火台竟然还没点起来。
“真是群废物!”郑一心中嘲讽不已,正打算通过步话机向邓飞请示是否可以开炮,突然就听见惊雷上传来“轰轰”的炮声,烽火台四周瞬时火光迸射,硝烟弥漫。几分钟后,当郑一再举起望远镜观察,只见烽火台已经变成了一堆碎土瓦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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