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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攸和顾修作为同龄的两个兄弟,自十二三岁时就混在一起。顾修没跟顾攸学过一点坏,顾攸也没跟顾修学过一点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在这两个人中间似
乎根本不存在。如果非要说,那就只能说自从跟宁王顾攸混在一起之后,顾修在不经意间学会了同韩墨初撒娇。
但这一点,仅限于韩墨初。
除夕宫宴,比所有的宫宴都要疲累。要自戌初一直熬过子时,吃了各宫妃嫔亲手制作的扁食才算完。
席上的蒲团再软,坐两三个时辰腿也是麻的,加上今年为了显得人多热闹,坐席紧凑,熬起来就更累人了。
宴席过半,顾锦与徐静柔便退入后宫之内与随同参宴的嫔妃们一起制扁食。
坐不住的顾攸一边捶着自己的后腰往顾修身边挪了挪,拽着人袖口道:“七弟,七弟,陪我出去散散风呗?”
“这会儿出去?”顾修搁下了手中的筷柱,扫了一圈各宗妇们空下的席位:“不显眼么?”
“可是,我坐不住了呀。”顾攸挎着脸,晃着顾修的袖子:“你这一个多时辰腰都不塌一下儿的,我哪有你这本事啊。”
“殿下。”身在属臣席上的韩墨初叫住了二人:“您便陪宁王殿下出去散散吧,陛下若是问起来,有臣呢。”
“走吧七弟,我这腰都快断了。”顾攸自当有人撑腰,晃顾修晃得更起劲儿了。
顾修沉沉的叹了口气,只能起身着了披风陪顾攸出去散闷。
含元殿的上层有一处可供观景的云台,每逢节庆或大朝会有烟火表演时,可容纳数百人同事观景。
今日并无烟火,这空荡荡的云台之上便成了离席散闷的好去处。
云台上星月朗朗,夜风寒凉,吹得顾攸身上的价值不菲的银狐裘如波光粼粼。
顾攸只迎风站了一小会儿,就搓起了手掌:“嘶,好冷啊。”
“若是冷,便回去。”
“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的。”顾攸一面活动着坐得僵直的后腰一面道:“总要活动开了才不算白出来一趟。你瞧着吧,回去少不了罚酒。”
顾修撑着云台上的栏杆,环视着四处张灯结彩的宫城。
京中的寒风远不及塞外凛冽,反而有种提神醒窍的功效。将憋在宫宴上受得那一身炭气都吹了个干净,也不算辜负他辛苦陪顾攸爬上来这一趟的。
“七弟,七弟你看那边!”顾攸忽然语气焦急的拉过了顾修:“那是不是火光啊!是不是火光啊!”
顺着顾攸手指的方向,顾修果然看见了韩贵妃所在的毓秀宫坐落的方位处隐隐约约有一处通红的亮点儿,在忽明忽暗的燃着,似乎还有浓烟正滚滚扑向天际。
顾修无暇多言,拽着顾攸从云台上快步走了下来。先派了十几个侍卫去内宫看情况,命他们找出失火的位置,沿途叫上所有当值的侍卫,不惜一切代价控制火势。又找到了一个在外殿服侍的小太监,命他将宫内失火的事传给了身在御前伺候的总管太监崔尚。
“七弟,父皇就在那儿,为何不能直接告诉父皇啊!”顾攸坐在席位上,焦躁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顾修按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除夕失火,乃大凶之兆。如今正值宫宴之上,皇亲宗妇皆在。这会儿大张旗鼓的朝父皇喊话,会引起骚乱的。”
“可...可是...”顾攸抻着脖子,看着高台上搂着南曦公子的君王:“这么大的事儿,父皇不知道怎么成啊...”
“你安心,崔翁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父皇的。”顾修神色镇定的喝了一杯专门供与他的红枣甜汤。
左右韩墨初就坐在他身后,就是这会儿失火的是含元殿,他心里也是踏实的。
子时钟声敲响,君王举杯共庆新岁大吉。
不明真相的宗亲近臣领宴完毕,有说有笑的告退离去。
唯有顾攸离宴时忧心忡忡,两步一顿的走在离宫的宫道上。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没太见着母妃的缘故?无妨无妨,明日一早妾身陪着您入宫来与母妃贺岁拜年。”徐静柔轻轻挽着顾攸的胳膊安慰道,今日是丽妃第一次备办宫宴,席间都在后宫操持,没能出来和顾攸见面说话。难怪顾攸这会儿恋恋不舍。
“柔儿,不是...我...”顾攸看了眼顾修走在他身前的背影,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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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让顾攸牵肠挂肚的大火,在破晓之时方才彻底熄灭。昨日除夕宫宴,后宫之中几乎所有的
宫嫔及奴仆皆在含元殿内领宴。好在顾修与顾攸发现及时,且事发的毓秀宫与含元殿相距较远,相隔的几座宫殿中间又没有什么引火之物。否则那么大的火势,君王和参宴的宗亲们都要岌岌可危了。
“陛下,昨日多亏战王殿下稳重,这才没闹出乱子来。”老太监崔尚也熬红了眼圈儿,佝偻着腰与君王回话。
“那孩子在沙场上是见惯了大事的,这点子事儿还不至于吓着他。”疲累的顾鸿靠在南曦怀里半闭着眼睛,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有气无力:“火到底怎么烧起来的,可问了么?”
“回陛下,老奴留神问了一句。说是贵妃娘娘因不满除夕禁足,砸了赏下的晚膳不说,还放言要掐死身边的大宫女福珍。两人追逐间贵妃娘娘用烛台点燃了宫室里的幔帐,这就烧起来了。”
“贵妃...”顾鸿叹了口气,强行打起精神,靠着南曦纤弱的手臂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去把那个叫福珍的叫过来,朕有话要问她。”
崔尚很了解顾鸿,知道顾鸿势必要第一时间问话,便早早将那福珍扣在了他日常休息的小间儿里。
不过片刻,灰头土脸的福珍便被托到了君王面前,脸上的黑灰被眼泪拉出两道痕迹。看起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陛下,求您救救奴婢吧。”
“朕不想听你哭,朕只想问你,你主子为何好端端的要杀你灭口?”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是将自己被除夕禁足的过失怪罪到了奴婢头上,这才迁怒奴婢的。”福珍一五一十的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君王。
原来,贵妃失权禁足后心里恼恨异常。她觉得一切的过失都是因为福珍自作聪明去贿赂崔尚才导致的。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对福珍非打即骂,终于在除夕之夜里忍不住,要取了福珍的性命。
“陛下,若就是如此,贵妃娘娘也不会想要奴婢的性命。”福珍抽泣着膝行到了君王面前:“还因为那日宫女兰佩之死的事儿,宫女兰佩并不是失足而死,而是被贵妃娘娘失手打死的。那日只有奴婢一人在场,奴婢是自幼跟在贵妃娘娘身边的,一时护主心切才将事
情捂了下来。谁知贵妃娘娘不领情,还要杀奴婢灭口。”
“看样子,你们主仆之间,是没有什么情分了?”顾鸿眯着眼睛撑着额头:“你要是还有什么想说的,那就一口气全说了。再晚一点儿,朕便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陛下,奴婢这些年服侍贵妃娘娘,自认为是忠心护主的。现在想想,奴婢当真是助纣为虐。”福珍咬着下唇,将贵妃韩氏这几年在宫中做的大小事情统统招认了一遍。
从永熙五年指使人割断皇长子的马缰导致皇长子坠马身亡开始,到五皇子落水溺毙,其母陈氏难产而死,三皇子双腿残疾染上弱症,再到宫里那些莫名失去孩子的宫妃,包括那个一连小产五次,为了得子都几乎发疯的贺贵嫔,都是贵妃韩氏做下的孽。
“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鉴。”福珍招认这些的目的很明确,她想活下去。事情闹到昨夜的那个地步,贵妃韩氏的身边,她铁定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如今将这些苦主都招认出来,再不济也总有一两个能念在她为他们平反的份儿上,保住她的一条命。
君王面无表情的听过了福珍的讲述,波澜不惊道:“你所言句句属实,那你可有实证?为了求生而攀扯主子的,朕见多了。”
“陛下!奴婢所说都是真的!贵妃娘娘为了珹王殿下前路坦荡,向来是不择手段的!”福珍慌乱的双眼一转,道:“那年战王殿下初回宫廷之时,贵妃娘娘便曾安插人手伺机而动。就光奴婢所知,战王殿下的饭食里曾经被下过□□,床下也曾被埋过毒蛇。还有一次,是直接趁战王殿下睡熟时想用枕头闷死战王殿下。直到战王殿下将屋子搬空了,人也都赶走了,这才作罢。陛下若是不信,此事宫中从未闹开,您只问问战王殿下可曾遇过毒蛇便可知奴婢所言是真是假了!”
顾鸿听罢,虚无的摆了摆手。老太监崔尚会意,立刻将福珍拖了下去。
“崔尚,你去...去叫修儿过来...”顾鸿捂着胸口,断断续续的说着,还没说完嘴角处的鲜血便已然蜿蜒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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